“曲如风死了?”崔云之有些惊讶,他习武多年,又在战场上见惯死生,也能分辨出伤口是否致命。他走到桌旁坐下,皱眉问道:“怎么会?他伤势虽重,但并不致命。他是因什么死的?”
“这就是奇怪之处,医官和仵作都验过,说是死于突发心疾,但吴乾却道曲如风以前不曾犯过心疾。”
柳如卿方才听到曲如风死讯,多日的恐惧总算能放下心来,想起那人狠厉的眉目,她心里依旧突突乱跳。不过听到死于心疾,她也犯了疑,不由插了一句:“是谁医治的曲如风?可有药方?”
殷元昭颔首,取出药方递给她。其实半下午的时候玄甲军已经跟他禀明,太医署称药方并无问题。
柳如卿接过药方放在桌上展平,粗粗一览,其中所列不过是些止血、镇痛的药物,也无相生相克之理。
然而当她看到中间一项时,脸色变得慎重。她抬头问道:“曲如风死于心疾,有哪些症状?”
“呼吸急促,脉象强劲,继而昏厥,”殷元昭说罢见柳如卿盯着一处久久不语,“可有什么不对?”
第19章 无言谁会凭栏意
柳如卿手指着一味药:“医书上记载,川乌虽可镇痛,却是大毒之物。稍有不慎,便可置人于死地。”
“如果是中毒而死,仵作不应该验不出来啊。”崔云之道。
柳如卿略皱了皱眉。的确,川乌有毒,行医者理应知道。仵作医者不分家,更不应看了药方还笃定是心疾发作,除非是有意为之……
她抬眼看向殷元昭,却见他眉头紧锁,亦是起疑:“川乌中毒,症状如何?”
“一般毒物入了人体流经五脏六腑,必有痕迹。但川乌的毒性,只是让人看上去像心疾发作的症状,”柳如卿把药方还给殷元昭,“不过单从这张药方上看,用药的量是不存在问题的。”
“不曾患过心疾的人,可会突发心疾?”
柳如卿道:“有些人突逢大喜大悲之事会引发心疾。”
殷元昭暗自思忖,曲如风被俘,能接触他的人极少,这样看来,心疾之论明摆有差。不过,刑部大牢中的重患,都是由太医署统一医治送药。若药方无误,只能是送药途中出了差错。
“那可有方法证明曲如风是这药毒死的?”
柳如卿点了点头。却是白夫人有位至交,行事极为怪异,最喜解剖人的尸首,查明药物至死的反应。他曾将他的发现心得写信告诉白夫人,白夫人月前才让她和林燕飞参研过。
她仔细回想了其中内容,过了一会才道:“如果是用了过多的川乌,需要解剖尸首才知道。中毒的人,心会萎缩成桑椹状。”
殷元昭不意竟有意外收获,松开蹙着的眉头,眼中愁闷也去了些:“多谢你替我解惑。”
“能帮上你的忙就好。”柳如卿见他神色变得轻松,心里也高兴起来。就是话音刚落,又听得崔云之一声轻笑。
夜色渐上,天边一片灰暗,凉亭六角的绢纱宫灯已经点亮,映照着画屏上“吉祥如意”的花案。蛐蛐和纺花娘不约而同地从墙角发出了叫声,好似在比武竞彩,一声更比一声高。
殷元昭见柳如卿面露疲色,便和崔云之一同告辞,让瑶琴等人好生伺候。魏安已在照月阁摆下宴席,正派人请他们过去。
“王爷若是信不过刑部的人,我可代为传信大理寺。”方才一席话,崔云之也琢磨了其中意思。只怕早有人买通太医署,就等着结了这桩葫芦案。
殷元昭明白他一番好意,低声谢过。只是他心中想的却是另一桩,今日冯远生用刑吴乾,是真为了问案,还是有意送他一死。
照月阁上空月明如水,倾泻光华。
殷元昭暂且放下真真假假不论,和崔云之一道步上高台。
酒不过三巡,崔云之就醉了。他本就不是千杯不醉的量,偏偏今日心里藏着话,喝得又快又急,直把自己当个酒鬼灌了。
“王爷,今天太后召我前去,”他醉眼朦胧地瞅着殷元昭,趁着醉意壮了胆,“说你老大不小了,也不娶妻,她是到了黄泉都不得安心。就让我劝劝你……”
殷元昭听他话音断断续续,也不管他,自斟自饮。
“不拘家世背景,若有中意的,就纳了进府,”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端起酒杯,还没送到嘴里就全都泼了个干净,“我瞧柳如卿挺好,我看她对你也有意,撇开相貌不说,为人也不错,要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