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三日,柳如卿万事不问,只悉心照顾殷元昭。
期间乡邻到访,都被她婉言拒回。连云山上的祭祀,也只是采药途中抽空去了一趟。短短数日相陪,她发现殷元昭这人着实好说话的很,并不似面上严肃。不过,偶尔两人眼神交汇,却总是无端教人面红耳赤。那时节,她只能低眉敛目躲开视线,又忍不住偷偷再瞧。不待他发觉,她即慌忙移开,只是嘴角擒笑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深夜独处时,她也曾暗暗猜测他的身份,看他们那日装扮,定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千思万想过后,只余一声叹息,将绮思遐想尽抛。不论为何,和她终归是云泥之别。
这日,柳如卿才服侍殷元昭吃完药,看他气色尚好,伤口处也开始结痂,正欲宽慰他几句,就见他面色有异,竖耳一听,门外阵阵马蹄之声。
“柳姑娘,我回来了。”崔云之勒马高声喊道。他身后跟着四人,皆是黑衣黑马配长剑。旁边另有一骑红马,毛色光滑柔润,闪闪发亮。
崔云之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黑衣侍从,急急推开院门,正对上二人自房中走出。
柳如卿腰系苍青长裙,殷元昭外着藏青长袍。他眼前一恍,竟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极为相配。他暗暗觉得好笑,自己果真心急。不过转念又想,若能得配良缘,柳如卿终身有靠,殷元昭心伤得慰,岂不是一段佳话。
黑衣四人正欲跪地行礼,被殷元昭眼神止住。正踌躇间,柳如卿仿若未察觉,笑着招呼道:“先进来喝口热茶,歇会儿再说。”
说罢扶住殷元昭坐在堂屋,崔云之一马当先坐在对面,其余四人却不敢坐。
柳如卿提壶倒水,一一送到他们手上。见他们仍旧板愣愣地站着,狐疑地望向殷元昭,对方点点头,那四人方坐下了。
她心中半是失落,仍是体贴笑道:“你们先谈,我出去收拾。”
屋内,崔云之简单回禀了军营之事,刚放松下来猛喝了一口热茶,就听得门外一声惊呼。
那匹枣红色的马直直窜到柳如卿面前,吓得她花容失色,急往后退抵住门墙,手中衣物也全都掉落在地。
崔云之等人走出去,正看见“奔虹”用鼻子凑近柳如卿,后者惊慌失措。瞥见他们出来,柳如卿忙别过脸求饶。
崔云之大笑不止,上前拉住“奔虹”,一边顺着它的皮毛,一边戏谑道:“它是喜欢你才亲近你呢。”
柳如卿撇撇嘴,轻哼一声,趁着“奔虹”被拉住,上前拍拍它的耳朵,皱着鼻子凑近抱怨:“坏马!”
“奔虹”似是听懂人言,急忙摇摇头,还欲往她身前凑。惊地柳如卿一闪,躲到殷元昭身后,再不肯探头。遥遥指了地上的衣衫,对着崔云之说道:“你去收拾。”
崔云之捡起一看,正是殷元昭受伤当晚所穿,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刺破之处也用针线密密缝合,遇着破洞大的地方,颇费心思地勾了几朵梅花,显不出针脚。他心中惊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有心了。”
柳如卿脸上一红,低头小声嘟囔:“这又没什么。”
“柳姑娘,我们要走了,”却是殷元昭沉声说道,“这几日有劳姑娘照顾,日后相见,必当重报。”
柳如卿点点头,又摇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继而帮着把水囊灌满,送他们到院门外。
殷元昭伤未好透,骑上马还有些不稳。然而柳如卿却好似觉得马背上才是他的天下,她仿佛见到他伤好之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崔云之再度抱拳向她道谢,六人正待策马离去,柳如卿忽然唤了他们一声。
殷元昭回头看着她,冷面如初。
柳如卿展颜,道:“一路珍重。”
殷元昭微微颔首,随即六人绝尘而去,再见不知是何年。
云安县离连云山近三十里,县城中一条长正街连通南北。街上商铺林立,虽有花郎挑着担四处吆喝,却是人景萧条,衬得斜阳凄凉似冰。
日已偏西,惨淡淡地映着几处矮墙,野猫无精打采地伏在墙根,无视归人脚步。
柳如卿肩背包裹打南边进了城,拐进街东头的柳记药铺。
药铺的门匾老旧,累月的风霜肆虐了两边的楹联,像蠹蛀了一般坑坑洼洼,倒把经年资历凸显得不说自明。药铺里头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看诊大夫,已有些许白发,正在为人把脉:“只是饮食不节,服保和丸即可。”说罢提笔开方。柳如卿忙搁下包裹,接过药方,去药柜取了药丸包好,递给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