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如风等人也是当年的叛军?”
王宪答道:“正是,和他们交锋几次,的确有镇西大营行军之风。”镇西大营驻扎梓州,以防吐蕃来袭,尤其擅长在崇山峻岭中作战。
殷元昭垂着眼,摩挲着杯壁沉默不语。若他们所言是真,吴乾为何会对自己的来历避而不谈,按理说朝廷已经赦免罪责,他们应无顾虑才对。况且吴乾提到岁岁纳贡,汪集也说经年累月剿匪无果,这其中定有文章,好在已经差人去打探,接下来耐心等待消息即可。
想到此,他抬眸观看,几道视线瞬离。他故作不察,笑道:“原来如此,锦州安危偏劳诸位了。”说罢自己斟上一杯,“本王替百姓敬大家,感念你们尽心尽力,庇佑一方。”
众人连道不敢。举杯同庆。厅内言笑晏晏,沉重气氛又被趋离。众人见殷元昭复有笑意,放下心来。
汪集趁机朝旁边递了个眼色,须臾进来一位美艳女子,身姿婀娜,怀抱琵琶。她进来后朝汪集望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她便放下琵琶,执壶走到殷元昭身边站定,斟了杯酒,福身双手奉上。
殷元昭只闻得一股幽香,让人心绪难定。他久不接杯,那女子双颊薄红,眼中似含珠泪,任人见了也不得不赞声我见犹怜。
王宪见他眉头微锁,猜他心有顾虑,忙解释道:“王爷,此乃锦州佳酿,名唤‘良辰’。”说罢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帮腔,请他赏光。殷元昭心内哂笑,接过酒杯,众人忙叫了声好。那女子面红耳赤,颤巍巍的眼睫忽闪,双眸微抬在殷元昭脸上一瞥而过,而后抱着琵琶在一旁坐下,素手纤纤,弹奏一曲《月儿高》。她手中动作频频,眼睛却一直溜着殷元昭不放,似要勾魂夺魄。而殷元昭仿佛被乐声所惑,轻轻转动酒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王宪众人看在眼里,等一曲奏罢,忙唤了那女子上前,道:“王爷精通音律,觉得此曲如何?”
“天上无月,人间月明。”
那名女子盈盈福身:“王爷赞缪,绮岚愧不敢当。”
“绮岚姑娘虽在风尘,却洁身自好,尤其一直仰慕王爷,不如……”闻弦歌而知雅意,殷元昭眉头微皱,偏头望去绮岚白玉脸庞上已是羞红一片。绮岚……他微微一笑,这些人还真是煞费苦心。无意间云安旧事又入心怀,冬夜挑灯的倩影流连不去,原来早就映在心中。
绮岚见他久久不应,脸上红晕更甚,一股莫名的委屈乍现,可殷元昭却再不复看她一眼,只是举杯以庆。她悄悄看过去,汪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见机行事。
觥筹交错间,又是三巡酒罢。殷元昭来者不拒,烛火照耀下他面色微红,隐隐有了些醉意。他半眯着一双醉眼,面前人影幢幢,或笑或谄。他手扶额头,醉意朦胧地对着王宪道:“王刺史,实不相瞒,本王常年行军在外,此次蒙陛下恩典代掌刑部,对此实是一窍不通。听闻曲如风等人一面之词,却不得不千里迢迢来查证。今日一见,想来匪徒之言实不可信……”
王宪坐在一旁,听他话中之意,又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不免起了轻视之心。无奈手被他牢牢抓住,只好干笑着奉承道:“王爷英明。”
“想必曹焱与你们同样,也是位为国尽忠、为民除害的好官。实在是可惜,”殷元昭忽而松开手,靠在椅上对着吴承水道,“吴司马,本王说的可对?”
吴承水尚来不及收回打量的目光,心虚地勉强扯开嘴角,两撇胡子翘起来,粘在脸上更是可笑。他在殷元昭注视下,应道:“王爷所言极是。曹长史,是位好官。”
“那曲莹儿是怎么回事?”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方才听他醉酒后的话语,还不以为意。现下心中却俱是一惊,未料到他话锋变化之快,不由自主全都看向汪集,被汪集横目一扫,又忙不迭低下头去夹菜饮酒。
殷元昭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却听得严适荣扬声问道:“看来王爷今日是想在酒宴上问案?”语中不忿,直对他而来。若要问案,自有公堂,今日是为他摆酒接风,他这般作态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其他人亦明他意,只默不作声。
殷元昭手一摆,随意道:“严参军多心了,本王只是一时好奇,曲如风等人如何颠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