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语气里是透着欢快的,她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在我看来,其实妈妈一直像是个孩子,什么情绪都藏不住。她说:“我是要问你现在的腰围,我要帮你挑一件伴娘的礼服啊。”
我抿了抿唇——我的腰围是多少?是多少呢?
还没等我说话我听到她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却是在和别人说话:“……在这儿。”然后听筒中隐约传来干妈一贯的雷厉风行:“我说你长没长脑子?你可以邀请苏林,我双手赞成,你这半辈子也算是扳回一城。可是怎么想起让晓暄当伴娘,你是真一点不顾及你的女儿是不是?给别人当后妈当傻了?”
上课铃声响起来,我迅速按了挂断。窗外楼下的人全部急速向教学楼移动,像是被赶着回圈的羊。
我们,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没多一会儿妈妈的短信传来:“晓暄,如果你并不愿意当伴娘,不用勉强的。”
我很快地回复回去:“不会啊,我愿意。”
手机握在手里静默在书桌下面,窗外流阳溢火,这个夏天,停不了多久的。
便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横在我面前:“拿来吧。”
老师笑盈盈地站着,却是真真正正的笑里藏刀。硬碰硬实为不智,我乖乖的将手机双手奉上。老师转手交给了一旁的班长,要她上交班主任。
下午自习下课,班长站上将台唤住想要即刻冲出教室的人群,有些振臂高呼的意思说:“大家等一下。”教室里传出几声抱怨的唏嘘,她笑笑继续说:“学校组织长跑比赛,每个班级男女各两名,谁要报名吗?”
教室里一片哑然,这是很正常的,遇上这种事,“踊跃”这个词向来显得很苍白,有实力的人为了显示矜持不会马上出头,总是显得太高调了些。没实力的人不敢出头,所以每一次情况都会像现在一样,文科班级尤其如此。
班长的眼神掠过全班级,然后定在我身上。她不喜欢我,或者该说他讨厌我,这人尽皆知。从小到大总有一撮人像她一样对我嗤之以鼻。她们的口中,我世故,不合群,偶尔还会抽烟喝酒逛夜店,像她们这种自命清高的女生对我当然不以为然。至于她,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原因,她暗恋陆汐。说是暗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陆汐不乏暗恋者,这个年纪的女生,总是会被他那种男生吸引,爱惹麻烦,不是传统意义中的好学生,偏偏又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好成绩,仿佛异类。而我和陆汐是互看不顺眼的继姐弟,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所以她时不时就会给我找点小麻烦,不过都很小儿科,我也不愿意计较。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我知道,她在犯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男人是不允许自己的猎物被侵犯的动物,陆汐尤其是。
她这样看着我是没用的,我不会报名,不要说这不是我的长项,即便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一向是有多远躲多远。别人尚且不买账,我更不会。
不过,她这人一向执着得令人生厌。
果然,她从将台上下来,走到我面前。
“苏晓暄。”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要不要报名?你也锻炼锻炼身体嘛,下次不要再生病了是不是?”她意有所指,旁边有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我没有反驳,看着她微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必要解释什么,更没有必要气急败坏,除非我心里真的有鬼。
她不放弃,继续说:“强身健体,响应国家号召嘛。而且……”她笑,小声说,“我和老师建议了,如果这次你取个好成绩,就把手机还你,你妈妈就要再婚,没有手机联系也不方便。”
我于是知道,她一定是看了我的手机,我手机没收得仓促,短信的界面并没有退出。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仍旧笑着:“你现在可以旷操,可是将来呢?你妈再婚,你爸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凡事都要靠自己,总要有个好身体才有本钱。”
她说得简直像是循循善诱一般,那嘲讽像是鞭子在我心上啪啪抽了两下,鞭过之处留下血痕。是啊,我是该凡事靠自己的,包括应对这种冷嘲热讽的状况。
气氛有些尴尬,有同学开始打圆场:“都是自愿嘛,苏晓暄不愿意就算了吧。”
我不该生气的,可是,我生气了。
我不该认真的,我认真她就赢了。可是,我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