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死亡一样可怕的寂静,冗长冗长的,岑寂得不像是人间。然后我听到脚步声,我不知道是谁离开了。
又过了很久我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走到外面去,我本来什么都没有做,可此刻偏偏像是做贼一般,鬼鬼祟祟地将头探出去。门板吱呀的声音扩散在空荡荡的走廊,听得我胆战心惊。我看到陆汐,他蹲在地上,头垂得很低,简直要垂到地面上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我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是碎裂的玻璃。
【陆汐】
我们从饭店走出来,正是下午阳光最火热的时候,好像要把人烤出油来。苏晓暄用手挡着脸,正在给她妈妈开车门。
官雪之前喝得多,此时此刻却醒了酒,为什么,我与她心知肚明,也只有我与她心知肚明。她回头,看向我的眼神是极易分辨的善意与悲悯。茫茫人海中,有人会时不时回头给你一个眼神,原来是如此温暖的一件事情,因为你没有被人遗忘,不是被所有人唾弃。虽然,我无比期盼那眼神来自苏晓暄,但我依旧对这个名字叫做官雪的女孩心存感激,我终于相信,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单纯的姑娘。
苏晓暄的妈妈在上车前摸了摸她的脸,街上的车水马龙湮没的她的声音,她有些喝多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到苏晓暄对她露出笑容,那种最自然最舒展的笑容,她只那样对我笑过一次,在那次她喝醉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我想,她一定对沈皓城那样笑过。
官雪提议另寻场子续摊,她惯用的障眼法,拿晓暄当挡箭牌,让她能和沈皓城多些相处的时间。
苏晓暄笑着,把一刻口香糖塞进嘴里——她自然,也一向是知道的。
我心里突然一沉,那感觉像是被阳光炙烤的胶水包裹着,密不透风,闷热,烦躁——这世上,人人都有着贪恋,比如官雪对沈皓城,我对苏晓暄。那苏晓暄呢?她是真的甘愿做一块挡箭牌,还是,她也想见沈皓城?
我突然不寒而栗,刚刚那闷热突然便化作了寒冰,那冰火两重天像是能让我立死。沈皓城啊,他到底算什么,凭什么让这个世上最美好的,还有我最迷恋的女子,都围绕在他的身边。于是还没有意识到,我的话已经出了口:“我也去。”
苏晓暄和官雪回头,一个疑惑,一个惊讶。
【苏晓暄】
包厢里灯光晦暗,官雪招呼得热闹,这会儿却又喝多了,在沙发上睡得欢实,我和沈皓城试着叫了几回,根本无能为力,只好等着她醒酒,百无聊赖我俩坐在沙发上玩牌,陆汐坐另一排沙发上,仍旧在喝酒,余光中空瓶子一大排,让他少喝点的话几乎要溢出口,又被我吞了回去,恰好沈皓城和我说话,也便顺理成章地不去在意了。
“你决定考哪里了吗?”沈皓城一边出牌一边问我。
“具体没确定,不过有打算远走。”我扔出自己手中的牌,是实话,反正家中无有可恋,远些反而清净。
沈皓城有片刻沉默,然后浅浅一笑:“那也好。”
“是啊。”我点头,关于他和官雪在报考方面的分歧我是知道的,但是他们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得好,何况即使在同一所大学,最后也不一定会在一起,所以要谁妥协都是没有道理的。或许这样分开也不无好处,至少将来最多只是遗憾,而不会埋怨。
沈皓城点头,没有下言。
我扶着一滩烂泥一样的陆汐下楼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后悔,还不如之前劝劝他。说扶着他实在是把我的姿势描绘得太舒服与其说我是扶着他不如说我是扛着他,他整个身子几乎包在我的身上,我不得不紧紧扣着他的胳膊防止他滑到地上去。
我不是很愿意理会他,我此前与他闹得十分不愉快,我自然也不必回家交代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陆汐,看着莫名的有些可怜。
沈皓城有些担心地跟在后面帮忙扶着他,一边问我:“你一个人行吗?”
我几乎是把陆汐摔进出租车回头抹了抹头上的汗对他说:“没事的,打车直接就到楼下,他酒量好着呢,到时候怎么也该醒点了。你快回去抗那一个吧。”
沈皓城眼神闪了闪,我才发现,我无意间表现得,仿佛我与陆汐亲密无间,无比了解,无需他人。我张了张口,又发现没有什么对眼前人解释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