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咫尺_作者:寂绪(35)

2019-02-09 寂绪

  沈皓城随后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我笑笑,回手去拉车门。

  “晓暄。”沈皓城突然又叫我。

  “嗯?”我回头,因为天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我听见他说,“没什么,想嘱咐你一句,天黑了,千万慢些走。”我还是笑,坐进出租车,留给他一句:“有些许的恶心。”

  陆汐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好几次干呕吓得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然而这次我高估了他的酒量,直到我把他拖下车,他还是一副烂醉的样子。

  我踌躇着,我难道要这样拖着他上楼?我突然发觉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像从前那样希望和他一起激怒楼上那对夫妻,此时此刻,我居然担心我爸和小五看到这种情形会不会怀疑我们,说起来我们在一个家里生活,一起在外面喝点酒没有什么,可我就是担心——做贼心虚,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他的身子再次软绵绵地贴在我的身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推起来摇晃他:“陆汐,你清醒点,你是要就这样回去吗?陆……”

  那一个“汐”字没能出口,他太高,我抓不住他,没等我说完他就随着我摇晃他的动作坐到了地上,连同我也一起摔了下去。

  我想站起来,他却突然伸手抱住了我,抱得极紧。我伸手去推,可是手扳住他胳膊的同时竟听见了他的哭声,在我耳边,低沉沉的,在黑夜中,轻微得仿佛鬼魅。

  我愣住,陆汐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他或许可恶,让我恼火,但我要承认,他比一般人来得坚强深沉,绝不是个爱哭鬼。所以他今天这样把自己灌醉,果然并非无缘无故。

  他的声音抖啊抖的,听上去茫然无助,甚至痛苦,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叫我,哽咽着,几乎听不到完整的音节了:“晓暄啊,不许推开我,不要推开我……”

  远处的路灯扩散出一大片光晕,有蚊虫绕着光晕飞舞,小区里发黑,如同从来未有光芒照射。他不会是为我哭,我十分确定,他没有那么没出息。具体是因为什么,我猜不到。

  可是我突然觉得,我已经原谅了他。这么轻易,这么猝不及防。

  他缓缓地扬起头来,鼻尖蹭着我的下巴,呼吸拂得我脖子发痒,过了会儿又钻回到我的怀里,猫儿狗儿一般。

  我停了停,手终于落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

  第十章

  【官雪】

  我张开眼睛,阳光隔着窗帘隐隐约约停留在被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头像是被打劫的敲过一样疼。

  我突然想起陆汐,得知那样的事情,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我记得,他昨天也喝了不少酒。

  我急忙摇了摇头——醒来怎么第一个想起的是他来了。我拿出手机,给皓城发短信,等了很久没有回信,我又发了一条,又石沉大海。我想他可能在睡懒觉,高考结束后大家都难免散漫。我把电话拨过去——我实在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不得不承认昨天陆汐的事对我冲击不小,有人活得那样艰难,让我想把握我手中所有的幸福。

  可是,直接被挂断。

  我疑惑地看了看手机——这个沈皓城,他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起来,我看着上面皓城的名字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会这样。如果不这样,我一定和他没完。

  手机里皓城的声音很小,做贼一样。我听了不禁问:“你在干嘛啊?”

  他声音还是很小,匆匆忙忙的:“我和爸妈在外面,和上海那边照应的人在吃饭。等结束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通话结束得突兀,他甚至没有和我说再见。我愣住,然后狠狠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我并不生气皓城要到上海去,可我生气,我看不到他的任何努力,不只生气,简直是心如刀绞。

  我抹了一把泪水,重新把手机拿过来。

  刚听到晓暄的声音,我就哭了。

  【陆汐】

  我躺在床上,窗帘里鼓着风,外面的阳光还带着些朝露中特有的凉浸浸的味道。其实我早就醒了,我只是想这样躺在床上,这样静静地,听着那间房间里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这样静静的,能清晰点,再清晰点。

  那是晓暄。

  昨天我喝醉了,宿醉对于我来说是既深谙又遥远的事情,在很长的一段叛逆期里,我经常烂醉如泥,只是,这节目已经停播好久,我越来越不屑于引起妈妈的注意,而且,有一个苏晓暄在身边,那时和她联手,远比喝醉对于妈妈的杀伤力打得多。然而再后来,除去与晓暄有关,我是真的平和如水,自然,也就不需要喝醉。昨天是个例外,我如今想起来,竟也不觉得伤心难过,已经全无所谓。我从来没有喝醉失忆这回事,这一次也一样,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如果不是酒壮胆,我怕是也放不下那个身段,也或许,那本来才是真的我。可苏晓暄没有喝醉,她为什么没有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