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侯入京后,曾找宫中相熟內监探听久月凉消息,却无人知晓。
他难以隐忍,又借机去久月襄处探听,亦无丝毫音讯。
孟小侯一时如置于油锅之上,煎熬下消瘦零落。
深秋时,宫中再次传出消息,皇帝晋封久月凉为昭远将军,再次领军出征。
出征前一天,久月凉出宫,前往拜祭母亲。
宫门外停着一辆青布马车,久月凉看到那车,脚步一滞。
宫墙上目光如箭,钉入背脊。
久月凉只觉背心冒出汗来,冷热交加,如万蚁咬噬。
车帘掀起,露出孟小侯一双眼,沧桑如隔经年。
久月凉抿唇握拳,四目相交,一错即过。
麻木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秋风吹在脸上,孤寂萧瑟,他忽然狠狠咬住了唇。
太刻意,终究太过刻意,那般欲盖弥彰,可笑!
他猛拉缰绳,黑马扬声长嘶停下脚步,仍轻轻用马蹄刨着地面。
久月凉眉头紧蹙,但终归没有回头,他扬鞭策缰,瞬间远去。
第 19 章
这一晚,久月凉宿于梁彦寝殿。
当日小榻依然放于原地,恍若久月凉从未离去一般。
仿似他刚刚梦醒,那些征战,杀伐,九死一生,只不过一场惊梦而已。
久月凉抿唇跪于梁彦身后,将他长发挽于手中,用玉梳一缕缕梳透。
乌发如瀑,披于肩头,遮住背脊。
他放下玉梳,正欲起身,却被梁彦抓住手腕,拉入怀中。
那人微微俯身,长发垂于久月凉颊畔,酥麻瘙痒。
修长手指抚上唇瓣:“只此一次,下次休要再想出京。”
语气铿锵,霸道决绝。
他垂眸,目光在久月凉脸上流连,指尖揉弄他粉嫩唇瓣。
他道:“朕这一生,从未怕过,唯有得知你生死未卜之时,真真切切怕了一次。”
他蹙眉,眸中掌控欲几欲泻出:“朕不想再有这种感觉。”
久月凉看他,双眸冷清潋滟,深处却无奈恐慌。
梁彦俯身吻他双眸,直到那双眼颤抖着闭合,方轻声道:“别这样看朕,朕心疼。”
久月凉没听清,他如困兽般,在寻找出路。
梁彦忽又转了话题:“孟远今日入宫,求朕给他一个恩典,准他随军北上。”
怀中人身躯一僵,但随即放松,如未听见般,只双目微合,呼吸清浅。
“久卿以为如何?”梁彦在他耳边笑问。
久月凉凤眸微张:“臣不敢妄言。”
梁彦轻笑,揉捏他圆润耳珠:“久卿与孟卿有旧,朕倒想听听久卿怎么说?”
久月凉欲起身,却愈发被按向怀中。
他不再挣扎,只沉默思虑片刻,方道:“孟远生性孟浪,不顾礼法,不思进取,恐难堪大用。”
梁彦看他半晌,似要从他眼中挖出些什么来,半晌方似笑非笑道:“那便如久卿之意。”
久月凉面无异色,只轻轻挑了挑唇角。
一夜多梦,梁彦将他紧紧按在胸口,而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是孟小侯沧桑双眼。
孟远生性好洁,那腥风血雨之地,与他本是两个世界。
他想,那些风雨,我一个人就够了。
梁彦并未动他,但这种幸运又能有几日?
在他尚能选择之时,他希望能为孟小侯多做一点。
他想护住他,那刀山,箭雨,枪林,那杀戮,血海与死亡,那人间地狱,他一个人来就已足够。
他愿孟小侯永远都能白衣飘飘,香茗在手,佳酿入喉。
次日,久月凉随军出征,孟小侯滞留京中。
第 20 章
次年八月,杨商将军于一次突袭中阵亡。
战局愈发艰难,军心惶惶,匈奴欲趁机大举进攻,闯入关内。
九月底,天已转凉,匈奴愈战愈勇,连战连捷。
一时士气无两。
北有泊湖凹,地形奇特,四周高而中间凹,方圆十里有余。
乃中原军队撤离必经之道。
久月凉献计,欲兵行险着,诱敌入泊湖凹,再由外合围,一举歼灭,以此扭转战局。
赵良思虑良久,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冒险。
最终,久月凉为饵,赵良执杆,只待良机。
一日天寒,狂风扬起细沙,寒意侵体。
久月凉率骑兵八百,马尾绑满枯枝碎石,于夜半时分自大营出发前往泊湖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