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这跟我刚刚那个噩梦里看到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在这次的梦里,我不知为何,一开始就甩开了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的手,而是义无反顾地朝光亮冲了过去。我跑了很久,直到确保穿西装的男人没有跟上来后才放慢脚步。走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我走到一面高耸入云的雾墙边,身后很远的地方隐约能看见村庄,左后方百米处能看见父亲工作的木油井。我正朝父亲的木油井走去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在喊我名字。
“项慈。”就像现在这个声音喊我的名字一样。
我立马转身,却没看到我父亲,而是那个长发的穿西装的男人。
正当我疑惑地杵在原地时,那男人不停向我靠近,等我想起应该远离陌生男人的时候,他的脸庞已经在我的视野里清晰可见。
是丰叔叔,丰复余的父亲。
可丰叔叔一直都是板寸头,跟我父亲一样,右脸颊上也没有那道长长的疤痕,笑起来也显得格外温柔亲和。不像现在这个丰叔叔,如同猎鹰一般盯着他的猎物,却还要在猎物临死之前,露出那一脸伪善的笑容。
“项慈?”
这次我又回头,看到的是站在我不远处的父亲。父亲看起来很担忧,他的目光在我和丰叔叔之间来回游走,像是担忧我随时会被丰叔叔伤害。
我看着左边的父亲,和右边的丰叔叔,想趁丰叔叔不注意,朝父亲跑去,却没想到被他牢牢地抓住手肘,力道大得我无法挣脱。我回身想双手并用推开丰叔叔,慌乱中余光瞥见父亲已经跑到我身后。
“放开我女儿!”父亲的声音让我略微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丰叔叔就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再把我父亲往雾墙一侧猛力一推,父亲就这么跌进了雾里。
看见父亲消失在雾里,我浑身一滞,随即疯狂地朝丰叔叔扑过去。我不管我有多大力量,我不管我能否伤害到他,我都一定要让他痛苦,要让他受折磨,让他流血。
可我伤害不了他,他在我扑向他之前,一个翻身也滚进了雾里。
没有丝毫犹豫,我直接冲进雾里。
在雾墙的另一面,放眼过去全是模糊的苍白。这不像是事物被蒙上一层薄纱的模糊,而是一切都是由层层叠叠的薄纱组成,我推开一层,又继续有更多朝我面上拂来。随着雾越来越浓,我的心里愈发焦躁不安。我一边祈祷着父亲平安无事,一边不自觉地拱起身子弯下腰,低声呼唤父亲。
千万别像梦里一样。千万别像梦里一样。千万别像梦里一样。
在刚刚那个梦里,父亲在雾墙边喊了我的名字后,扭头就跑进雾里。我跟了上去,在摸索地走了一段时间后,身边的雾忽然散开,面前豁然出现层层叠叠的山峰。山峰上轻烟缭绕,却遮不住那泼墨在山间的层层绿意。
我的视线往下移,眼前赫然惊现一个扭曲的雕塑。它就这么伫立在我面前,稍微留意,我还能发现它在动。我靠近一些,惊惧地捂住了自己嘴巴。
那是层层叠叠的蛇在蠕动。它们似乎在缠绕着什么。
我忽然意识到这雕塑没比一人高多少,而在雕塑顶端,交错的蛇躯干中间,露出了一张父亲痛苦狰狞的脸。我就是在此时惊醒的。
不行,那个在树底下做的梦不是真的,就跟我以前做的所有梦一样都不是真的。迷雾里面不管是什么,都肯定不是这些山峰,雕塑,和蛇群。
肯定不是。
我心里这句话才说了一遍,周围的雾就好像稀薄了一些。等我站直身体,身边的雾已经不见踪影,我回头,发现身后还是一面雾墙,而我的面前,是我居住的村落。
我之所以确定是我居住的村落,是因为我能看见自家房子和丰复余家的房子,还有房子后面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可我随即否认了这一点。
因为这个村落,周围环绕着群山。
七. 喜讯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盖着自己最喜欢的被子。小时候我可喜欢在被子上胡乱涂画。不过母亲从没有指责我,而是将被罩留下来,晒干后,轮流给我用。她还笑称这是我的作品,要好好保管。
我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第一件事是拉一件外套,撑着房间的窗户沿朝外望。丰复余的房间还拉着窗帘,不过能看到他们家的烟囱正在冒烟,显然他已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