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太荒芜了,荒芜到曾久久地喜欢着冬季的她,开始怀想起春日新抽的嫩芽、夏时的一片碧绿,秋季落叶流火般的红色。
她的孩子,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来到这样的世界:四国一片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喧闹处,尽是世事乱象;荒凉处,是幽僻孤独;高门家,皆明哲保身;布衣间,求不得一块青冢。
她想到了她上一世的那个孩子。
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她走了,为了救她孩子和侍女的命。可是她走后又发生了什么呢?荀玗琪是否遵了当初承诺,善待于他们?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但是今世,她会尽最大所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开战。
常林向璇元派出了求援的使者。
洛东方眼见北周疆土一路扩张,欣喜不已,心境也慢慢地变了。从前他不过满足于做一国之君,守好祖辈父辈原本留下的土地就好了,但现在,随着大军一路向东南进发,连战连捷,他的心也变大了。他自作主张,下令让“苏毓钦”继续进攻,企图灭掉常林。
竹离潇这下难办了。但就在此时,他收到了苏毓钦的信。信上让他暂且领命,静待自己回来。
竹离潇看得有些莫名。暂且领命?
他早就发现苏毓钦之心并不在于在一国之内封侯拜相。他对北周,可谓时而表现得忠心的肝脑涂地,时而却又游离于其外,让人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自己既然已经认他做了主子,那么就暂且依他所言吧。
话说碧儿一路跟着荀玗琪派来的人赶回去,也花了好些天的功夫。
她向荀玗琪交代完了所办之事,又把归雪所给之物交与她。主仆二人合计一番,不在话下。碧儿心里真正装的却是归雪所说的那番话,假如真如她所言,自己的弟弟早就死了的话,她绝不会再向荀玗琪效忠下去了。
树林里,渐渐有明月升起。
碧儿推说路途劳顿,早早睡下了,暗中却是醒着。待到半夜三更,发现荀玗琪果出来了,带上两个侍卫不知往什么地方而去。
碧儿摸了衣裳下床,一路偷偷跟在那几人的后面,却见他们往后山上去了。
上头是个坟堆。
荀玗琪甩了甩衣袖,“你们两个上回亲自办的,不会有差错吧?张丙,你说!”
张丙答道:“回郡主的话,奴才两个确是亲手把他掐断了气,埋进去的呀!”
碧儿心头一阵剧颤。
荀玗琪啐了一口道:“那么个东西,本就病的半死,养着也是拖累,不如咽了气的干净。你们两个对旁人,可不能吐露半个字,尤其是对碧儿。若有违抗,看我割了你们的头。”
两个侍卫连忙点头应是。
碧儿大恸,脚下一滑,竟弄出了声响。
“谁!?”荀玗琪眼中一阵狠戾划过,亲自走来了。
碧儿正自无措,忽然一个人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走了。
两个侍卫赶过来,“郡主,是何人?”
四目空空。荀玗琪呵呵一声,“没什么,不过是风声罢了。”
拉走碧儿的,是一个陌生姑娘。
她带她到了很远的一个地方,才停下来。
“你是哪里人?”她问。
碧儿喘着气,方才那一阵悲恸还没缓过劲儿来。然思及临走前归雪所言,勉强应道:“我是荆州夏口人,正要赶去见我的一位朋友。”
“我与你同路,结伴一起走吗?”
“现在到处都是战乱,有岗哨的地方不好过。我知道一条小路,你可以和我一起。”
“正好,我也缺个伴。两个人在一起,遇到什么困难都好对付些。”
半晌无声。
两人说完了长长一串接头的话,互相打量着对方。
“暗语没错,你是碧儿。”那姑娘转身道:“跟我来。”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碧儿感到心脏在突突地跳。她握紧了拳,一路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终于随那姑娘到了一间小房子里。
推门进去,屋内一股药味儿。
几样简单的家具摆放整齐,一张小凳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瘦的可怜的小男孩。
碧儿一瞬怔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桃!?”她扑了过去,扑倒在他脚下,拼命地唤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小桃!是你吗?我是姐姐,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