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痛苦,越想越心烦意乱。
不会的……那个前世深情至死终身未娶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己?她是他的例外,绝无仅有的例外。
可是,他现在冷淡的态度,再也没有的笑颜,叫她心中忐忑不安。
她试着去拆解,却发现一当真的试图踏足到他的内心,手头却是一片乱麻。他们互相都看不透,却仍要这般相爱着,为何?
那一天他独自闯入,血洗整个王府,事后又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手腕将此事摆平,且找了个仇家当替罪羊,一切只为了救她出来。可是她出来以后,他对她的态度便不复当初了。他可是累了么?
这段日子以来,夕颜不在身边,破月也未回来。他派人去找了,可是至今没有消息。在常林对自己仗义援手的南宫郡主,那一晚后又怎么样了呢?是否平安?
天色渐渐地暗了。脑中思绪翻腾了几个时辰后,她慢慢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悄悄摸着床沿下床,扶着墙壁走出去。
她是想一直陪着他的,他做什么她都陪着他。他要江山大业,她便与他并肩作战;他要闲云野鹤,她便与他做布衣夫妻;他要安慰温暖,她会毫不顾惜地暖他身心;他若要冷淡相对,她亦可以无怨奉陪。
只是,她得知道为什么。
刚一下地,腹内忽然一阵剧痛。她站立不稳,险些跌倒下去。
“归雪!”竹离潇正在煮茶,一听到动静,赶忙过来扶住她,“下来做什么,快回床上去!”
附近几个侍女都听到响动了,连忙纷纷跑进来,团团围住她。
“唔——”她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叫,一手紧紧抓住被单。产婆连忙扒开众侍女,趴到床边来,掀开被子细细一探,片刻后大叫道:“夫人要生了!”
与上一世同样的产子之痛。下腹强烈阵痛催出她再次发出了呼痛叫声。
“夫人,用力!”产婆大声道,立即开始指挥众侍女忙活起来,端热水的,换毛巾的,进进出出。
数盆血水被从她屋内端出来,泼到外头,又换新的热水进来。
“雪儿!”苏毓钦站在外边的身影终于被惊动了。他一阵风似的,竟跑了进来。
“公子!”一个侍女大惊,意图推走他,“此处血光之地,公子请莫要进来!”
苏毓钦却和没听见似的,径直绕过了她,来到归雪床前。他脸上或温柔或清冷的神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紧张和焦虑。
她躺在床上,咬紧牙关,身子已是承受着最大的痛,忽然感到手被人握住了。那是他温暖有力的手,她不用看便知。
“……你来了。”她忍着剧痛,微弱地说了一句。
他感到她的小手把自己抓得很紧,也将她握得愈发紧。“你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好。”她轻轻闭上眼睛,脸上渐渐地安详。
这是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为他生儿育女,给自己一个孩子。许是因了前世的创痛,她有些想要弥补的味道。这一回,她不想再留任何遗憾了。
她渐渐地觉着自己有些变了。一种从心底升华而起的高大的感觉,与这过程中巨大的痛苦交织,竟显出一种奇妙。她在孕育一个生命。
额头虚汗点点湿透了玉枕。
苏毓钦强行忍住自己心底的情绪,镇定而持久地握着她的手。
他这活了两世的人,见惯了沙场金戈铁马,江湖楼船夜雪,朝堂尔虞我诈、阴诡算谋,今日却是第一回 亲眼看着女人生子,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替她难受。
前世的一幕幕画卷,再次席卷而来……
“苏苏。”她忽然微弱出声。
“嗯,我在。”他紧了紧她的手。
她虚弱湿润的眼睛,温柔地看向他,“你前世可有怪过我么?”
浅浅笑意,缓缓划开如绽在她唇边的桃花,顶着巨大的痛楚绽放,愈发凄艳。眼中一抹凄美之色,浮现,消逝,义无反顾地同时铭入两个人的血液。他微微一怔,不想她竟是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怪过么?
他不知。
他只知不悔。
眼前她的容颜,朦胧而清晰。他企图握住她带血的笑。
“前尘往事已经不重要。纵有怨对,也绝无后悔。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