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洛东方不甘了一生,愤恨复愤恨,到头来,竟还是给人算进去了。
好,好哇!
“玉玺……在里间墙壁上的一个暗格里,要我的血滴在锁洞里才能打开。你去拿吧。”他躺在地上说道。
谁知他却道:“不急。那东西迟早会出来。”
“你还想干什么?”
他将上衣穿好,不再看他一眼,独自走到窗户边。
这座寝宫里的窗户被雕刻得格外好看。外边的月光照进来,沐了他一脸,清清凉凉,干干爽爽。
二十三年前,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在这个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父王与母后坐在桌前喝茶,不时慈爱地看他一眼。
当年的洛子寒是个神童,文武兼修,胸有韬略,六七岁便成了大周无可争议的储君。他被所有认识的人恭维,男子欲结交,女子欲献媚。他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面孔,骨子里却是比谁都疏离。位高者责任重,不可轻易与人深交,不可轻易被人摸透了喜好脾性去,这是他很小就懂的道理。
宫变那一晚,他还在和顾冥夜下棋。棋走到一半,窗外忽然雷雨滂沱。他安插在别处的眼线前来报信,说是宫中生变,叫他快走。
他换上仆人的衣裳逃跑了。洛东方的追兵一直追他们到了洛水边上。他一闭眼睛,从尽头的山崖处跳了下去,坠入了滔滔洛水。水流湍急,席卷着他小小的身体。他在那里面憋足了气,很久很久以后,才浮了上来……
这时候洛东方以为他从那样高的崖上坠下,已经死了。斩草除根完毕,可以高枕无忧。
哪知道后来,洛子寒的名字竟频频出现,出卖北周的情报,扭转了一场又一场战争的情势。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活着。
影子查出顾冥夜是“洛子寒”的时候,他大喜过望,将他枭首,以为至此一颗恼怒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可现在,真正的洛子寒终于出现了。在他已被禁术反噬得身体透支的时候,这人出现了,告知了他大部分的真相。
死生生死。洛子寒的生生死死,牵动着他一生紧绷的神经。洛东方觉得自己近乎衰竭了,再也无力了。
星汉西流夜未央,人无长乐。月华泠泠,沐浴万物。苏毓钦站在那时隔二十三年再次触碰的窗户前,如同一尊石像。他耳朵竖起,听到身后之人的呼吸渐小,渐小,最后湮灭。
他的一颗心猛地放下了,像是从当年的山崖坠入洛水的高度,猛然坠落下来,他伸手捂住心口。外面的风很冷,冷到将他身体里的心脏冻成了冰心。冰冷僵硬的痛感下,他的嘴角扯出了笑容。看上去倒很像是今生他第一次见到归雪时候的那个笑容。
走出这道门的时候,他伸手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点血迹。外面一片横陈的尸体,在一派静谧的月色下看上去格外安详。这里面有一具是花晚照的。她将一根尖头较粗的花枝扎进了自己胸前,走得宁静安详,看上去是最终报了洛东方的仇,心愿已了。
他走近她的尸体,微微俯身,伸手从她口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并无太多内容,只有血红色的四个字——毓钦保重。
还是从花笺上撕下的信纸。
他把纸条又重新叠好放回了她口中,沿着熟悉的宫道走出这里。
他的使命,还远未结束。只是这最后一关,怕是最难。一着不慎……
摄政王一直在约定的地方等他。
洛子寒,正式回来了。
第124章
月色下有两人在那里等他,其中一人是摄政王,另一个小姑娘便是泽儿。泽儿被身边这个陌生男子紧紧牵着小手,心里边颇不乐意,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了,便意图蹦跶起来迎上前去。
“泽儿。”摄政王叫她一声,把她拉回来。
泽儿皱起眉头,“他怎么了?”
摄政王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终于放开她的小手,宽大的厚掌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知道吗,你该姓洛。”
“什么?”
“洛泽,你这个女娃娃。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姓洛啊?”她仰面看着他,眼中带着警惕与疑惑。不过片刻的宁静后,忽然道:“洛是你们北周王族的姓氏,我姓苏!我爹是苏毓钦!”
“哦,冷静点小姑娘。那如果,你父亲本名不叫苏毓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