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三月,她诞下一子,我那时孤零零站在门外,怀中被塞了个毛头小儿,屋内高喊着:“夫人醒醒,夫人不要睡!”
她期待的毛头小子还算得了什么,爱情晶石,我并不需要,我只要她而已。毛头小子随意抛给旁人,踹开门一眼便见那惨白的脸色和一盆盆血水。
心浸入冰雪,那毛头小儿竟让她失了半条命!今后的日子不过缠绵病榻,我恨极了那刚出生的小儿,脑中便响起了这小儿的名字。
倒了胃口的小子,黑色的美玉,不堪的心,那小子有了大名,叫做越瑿。
念涟愈加瘦弱,我却无法分担她一点痛楚,于是便让人挖了外边的桃树,一棵棵、一丛丛,硬是把院墙推翻,建了个桃林。
如同所料一般,她窗门一开,便见满目桃色,不知小女儿性情未消,认为是上天恩赐,毕竟前几日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今日却是桃林。
念涟钻进我的怀中,温柔地捻起一瓣桃花:“止戈,桃花真好看,你要吃桃花糕吗?”
喉结一温,女子俏皮地看着我,我哪敢不从呢?低头吻在她额头,鼻尖相抵,呼吸交织:“夫人,止戈哪敢不从?自全凭夫人做主。”
没有旁人打扰的日子惬意得不行,我每日在禁阁办公,整日在她的桃苑打地铺睡觉。
可不知何时,她每每问我一个问题:“我们家子玉呢?”
我不喜欢在她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就连信元兄的名字我都要飞吃干醋。念涟敏感我的情绪,却不明白我那时见她惨白脸色的惊恐,拥着她埋入怀抱,我口中抱怨着:“那小儿在学铸剑之法,忙得很,哪里知道来看了你喽?”
念涟终于不提那小孩了,府中侍卫总是找到那个满地乱跑的小孩,我想着他婴儿之时的猴子模样,还没从那只猴子过度到眼前样子白净的男孩,就觉得他浑身每处没有一点像我和念涟的,反正不像是越家的种。
她终于有一天有了精神,不再是窗前相拥视花,我执着剑邀她去桃林石桌前,为她舞剑。那小孩装着满脸乖巧的模样从一旁跳出,我都不知道他如何躲过府中人的耳目,到了桃苑。
理所当然,念涟和我的关系被他轻易用言语挑拨,念涟第一次那么大声地凶我。啊,我真和越天岭一般成为厌恶亲儿的存在了。
越瑿实在不像我,隐忍安静,什么计都往暗处使,专门热爱挑拨离间,不像我们越家人一般明暗相辅。我自是拔剑寻他,将他砸得满头是血,可一下手,我便有些后悔,念涟若是知道了,可不是单纯地凶我了,说不定还要分居,再严重就是回娘家、和离。
念涟那般心思温善的人哪里知道越瑿的心思,越瑿这般五岁小儿知道夺取她的信任好在府中自由同行,这般心思的五岁稚子,哪里是什么善茬?
那柄剑捅入小腹,我突然想起年幼时每次寻越天岭寻仇的模样,之前说的不像倒是自给了一巴掌,这般阴狠比得上我当年差点划破越天岭手筋的样子。他算是越家的种。
我给他了自由通行的承诺,还给他学剑的机会。不知何时,在我与念涟气氛微融之时,越瑿身边多了个小雀儿。
这五岁小儿对那只黄雀的态度,却是极怪,我没见过有如此主人对待自己小宠,也从未见过如此亲人的黄雀。
灵池极近崩塌,信元与那盎城祖师邀我去祁城共商大计,如此严重之事,我怎不对念涟说,她当机立断想与我同去,我自然是满口答应。
在驶往祁城的路上,越瑿又忽然跑出,告诉我身怀蛊毒,念涟与我几乎都命在旦夕。奶娘死讯被他说出,我见念涟黯淡了神情,脸更加苍白。
那黄雀一开口,便让我微微愣神,奶气的女童声和越瑿的熟稔亲密,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我与念涟的相爱,原来这小儿满脸不羁消失的原因,竟是捡到一个女童。
祁城已到,蛊虫之事被我放在心上,曲水庄与两派掌门一见,原这血蛊在二门中算是极为稀罕的病症。
我关心这个,我只关心这身上血染血蛊可有解决之法?盎城掌门轻声说了几字,不过以命换命,这哪成呢?以命换命,我更爱同生共死。
以命换命是熏地长老的解法,我不信,我想亲自到熏地询问,但晋阳传信,需要我回越家处理,这个任务便交于了越瑿和那只唤作苍灵的小黄雀。
回来已经变天,越瑿又带来了城中的怪异奇事,我那时便隐隐觉得三派、李越徐家都进了个莫大的圈套,我与念涟到了祁城便如同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