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撮细碎额发被汗水浸湿,粘在田笑额头上,油腻腻的。夏季的夜晚闷热,是白天蓄积的热气散不开的缘故。高越看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向四下望去,很快又收回视线。对她说道:
“你先过去坐一会儿。”
他朝灌木丛前的一排长椅扬了扬下颌,然后就转身走了。
田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朝那边踱去。
走了将近一节课的时间,身上出了汗,被夜风一吹,时间久了竟觉得有点冷。
没坐一会儿,高越就回来了,递给她一瓶农夫山泉。田笑发愣一时没有接下,只听他说:“喝这个健康。”
回过神来,她自知失礼,伸手接下的同时说了一声谢谢。心下却讶异一瞬。
常温的。
不自觉的,又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胸腔偏左的位置,隐隐似有所动。
高越在她身边坐下,拉开易拉罐,可乐气泡直往上冲,挠得田笑耳朵痒痒的,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冰凉爽朗的气体。
夏天就该喝这个。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爽歪歪地喝着。就好像这个夏夜,才刚刚开始。
“你也跑步?”
高越脊背一软,靠上椅子,视线落在人影晃动的操场,一脸闲散淡漠。当风从背后的树下吹过时,他突然问了一句。
“恩。”田笑拧好瓶盖,不由的话多起来,“这个暑假要留在学校复习,为了顺利渡劫,得先把革命的本钱攒好了。”
“渡劫?”高越挑眉反问。
一直以来,田笑是寝室公认的出水芙蓉,绝对的纯白无瑕,不谙世道。可谓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过问红尘事。
就连看个小说都是纸质版本,内容绝对的正儿八经。
刚开学那会儿最凶残。问她一个当红小明星是谁,她摇头晃脑说起了上千年前的老祖宗。
笑喷寝室一干人等。
其中一个室友正在下床,由于笑得岔气,结果一脚踩空,哐当一声,摔断了腿。
经历过那次血案,她们深深的认知到没文化真可怕这句至理名言的伟岸力量。
真真是害人不浅。
但好在田笑的红尘心还没有被泯灭殆尽,在几位室友煞费苦心地经营下,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短短的相处时间,田笑发现,高越似乎比她还要不关心网络时事,很多网络流行词儿他都不理解。
于是乎,她第一次在跟上潮流这方面,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优越感。
“都说考研的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一不小心就猝死在书本旁,闭眼的前一刻都还在刷题背书。”
说着她偏过头,却意外地对上他若有似无的目光,是一秒也不迟疑地将头又偏回来,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所以为了安然无恙的渡过这个劫,就要好好地提升革命的资本啊!”末了不忘补上一句,“我这个人惜命。”
高越觉得好笑,因为看书而猝死也是绝了。像是看穿了什么,继而问她:
“你今天跑呢?”
田笑捋了捋头发,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她龇牙笑一声,很是无奈,“室友回家,没人督促我,跑不下来。”
学习界的精英,运动界的智障。这是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我陪你。”
隔了好久,高越站起身来,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低低地望着她,扔下这么一句话。
田笑一时愣怔在椅子上,半天消化不了这有如重磅炸弹的三字短语。
消化不了就心慌,心慌就不知道说什么,但又偏偏不得不说,一说就能扯到天南海北去。
“你很闲吗?不是,你不工作的吗?”
“无业游民一个。”
“可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田笑脑海里盘旋着那句“我陪你”恍恍惚惚地回了寝室。一进门就感受到冷气阵阵,浑身一哆嗦,才发现走之前没有关空调。
要是被家里的唐老师发现如此浪费,绝对会对她进行再教育。
她翻了半天才找到遥控器,关了空调,刚坐下没一会儿,手机就来了条短信。
是陌生号码。
点开一看,手机差点掉地上。
明晚几点跑?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田笑齿咬下唇,定了定神,回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