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桑药_作者:鲸屿Freya(109)

  “小昭,你细想,你与辞雨一同入的东宫,平日想必也很亲厚,此刻你离奇失踪,旁人惊疑之下会去盘问谁呢?辞雨只身留下来,于探查消息的意义已经不大,何况还要承受众人的怀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能令一个人明知危险,而仍然选择不明智的,还有什么能胜过情之一字。”

  云涯说这话时望着窗外,语气平静,而眼神却悠远,恍然之间震得清昭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注视着那轮廓优美的侧脸,忽然有点发愣,只觉得多时不见,云涯和从前相比,仿佛哪里不一样了。她一时还摸不出头绪,但是这一番话,她从未想过能从他口中听见。

  “师父仿佛……于此间学问很是精通。”她挤出一个笑,干巴巴道。

  云涯回头看她,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小昭这话从何说起?”

  清昭对上他的眼神,怔了一怔,心里忽然像爬上了一株结满酸浆果的藤蔓,隐隐约约的不是滋味。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即便云涯他心里真的曾经有过,或者现在仍然有什么人,不也是非常正常的事吗,毕竟他在遇到她之前,有两百余年的岁月,她不曾经历过的岁月。不论她心里有多不可告人的念头,云涯只把她当徒弟看,她哪来的什么资格泛酸。

  “我只是说,师父果然高明。”她一个顾盼之间,已然装作无事,紧接着换上一副担忧神色,“只是师父,辞雨喜欢上的人,着实有些麻烦。”

  这忧心倒不是她装出来的,她将事情细细一讲,云涯的眉头便随着她的话越锁越紧,直到她住了口,仍久久没有言语。

  其实他蹙眉亦是极好看的,但清昭看在眼里,既不舍,更歉疚,一时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师父,对不起。”

  云涯抬眉看她:“你有何错?”

  “我……”清昭垂着头,声音极低,“徒儿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没照顾好辞雨,如果我多关心她一些,是不是不至于变成今日的局面。”

  不可否认,她在撞破辞雨与太子的事情后,一度是生辞雨的气的,但是渐渐的,就被内疚和茫然取代了。后来细想,这半年中,她并非没有察觉过蛛丝马迹,可是又总是凭着莫名其妙的对辞雨的放心,又把它们都给放过了。

  现在想来,她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放心,明明她不是不知道,辞雨虽然长她百来岁,心性却不过是个少女。她作为好友,对此事竟然从头到尾一无所知,固然是辞雨瞒得好,她又何尝没有过错。

  她低头望着锦绣地毯,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要什么事都怪自己。人若真要对谁动情,哪里是旁的人旁的事能左右的。”

  云涯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叹息,她听在耳中,忍不住鼻子一酸,赶紧憋回去,翁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云涯拿指尖轻轻敲击着酒杯,他的手竟和那瓷一般莹白,慌得清昭连忙又偏开了目光去,不敢多看。

  “这桩事情,暂时不能同相篱和子归讲。”云涯缓缓道,“不然以你师伯的脾气,定然要冲进宫去将辞雨带回来,他们师徒性子是一样的刚烈,到时候闹起来恐怕要徒生枝节。”

  清昭深以为然。辞雨虽然平日嬉嬉笑笑的,内里却是个刚硬脾气,在这件事上,并不太可能因为相篱是她师父而服软。

  “那我们就任由辞雨留在宫里了吗?”

  “你以为,她能在宫里再留多久?”

  清昭初时确实有些发愣,但转念一细想,便很快明白过来,不由暗骂自己不动脑子。

  如今子归已然不顾尊严,混入国师府探查打点,为防夜长梦多,一切事情当是宜早不宜迟,想来距离真正动手并不会有太多时日,而辞雨能够留在宫中的日子,基本也就是这些了。一旦刺杀国师得手,他们下一个要处理的便是太子。

  到那一日,辞雨的身份是不能不揭破的,她注定无法留在太子身边,而不论他们怎样对待太子,终究会令辞雨伤心。但那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事,到那时,即便闹个天翻地覆,也比现在面对从容许多。

  “小昭。”云涯的眼神里暗含着几分宠溺,正如过去这么多年教她修行时一样,“你看,明明你能想得通透的,只是因为师父在这里,就不愿意去自己想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