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相比她一走了之,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做,任由她的师父去面对前路上所有的危险,她觉得如今的局面并不算坏。大鹏鸟一日千里,远超过寻常仙人驾云的速度,即便云涯感知她在东海后立刻赶来,待他赶到时一切也应当尘埃落定了。
“月荒,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说。”
“如果我取剑时死了,劳你回去拦住我师父,就说此间凶险,劝他们另觅他法。”
月荒嗤笑一声:“死都死了,还操那么多心。”
清昭亦笑了笑:“他是我师父。”
月荒顿了一顿:“如果我是你师父,我想打死你。”
清昭朗声笑起来,却冷不防被灌了一大口海风,呛得连连咳嗽,咳够了方道:“我猜也是。”
“你们这师徒俩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月荒长叹一声,摆出一副老成模样,“一个费尽苦心护着徒弟,又是魂牵印又是灵器的,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装你身上,一个明明都被赶出来了,还要拿命去换一把破剑,这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清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区区半年之前,她还满以为她会和云涯一起,在玉阑峰上一闲就是几十年,除了修行相伴,就是打理打理屋前那一畦药草和菜蔬,再不然就下山进城凑个热闹,或者到远近几处山峰上砍柴摘果,闲看山水。
如果她有朝一日能修成个不坏之身,脱离老死轮回,那自然是很好,如若不能,仿佛也并不十分要紧。也许终她一生都不会道破心底暗藏的情愫,只与云涯做一对寻常师徒,但那样的日子也已经足够好。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就在此时,月荒却忽然抖了抖双翼,俯身向下而去,口中低声道:“好像有东西。”
清昭抱紧他的脖子,随着他穿过重重迷雾,眼前尚且一片朦胧,耳畔却已先一步听见某种动静,遥远且轻柔,像是一首古老的曲子,又仿佛什么人在低声呢喃。
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随即就想起曾听过的传说来,不由精神为之一振。是和歌屿吗?
似乎在印证她的猜想,下一刻,眼前的灰色云雾恍然散开,一座岛屿在浩荡的海面上茕茕孑立,无言地迎着这两名不速之客。
在清昭的想象中,和歌屿是一座怪石林立,满布洞窟的天然石屿,应当是寸草不生,萧瑟苍凉的模样,然而她眼前所见,却是草木青翠,灵秀可人,那些大大小小的洞窟就像黑珍珠掩映其间,在海浪的拍击之下回荡出歌声一般的婉转声响,如果不是事先听闻,她断然不会想到东皇太一的上古神兵就藏身于这里。
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一个笑容,真心实意地向月荒道:“多亏有你。”
月荒本已欲寻平坦处降落,却突然间顿了一顿,轻声道:“先别高兴得太早。”
清昭一愣,月荒扬了扬鸟喙,示意她看向某一处,她一望之下,心头不由笼上了一层阴霾。
在岛屿一侧的岸边,赫然泊着两艘船,尽管乍看个头不大,其貌不扬,细看之下却从船舷到桅杆无不用料精良,做工考究,显然来头不会太简单。
瞬息之间,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如此巨大的鹏鸟低空盘旋,任何人都不会无知无觉,然而那船上却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这并没有令清昭松一口气,反而心头愈发沉重。这表明船上的所有人都已进入洞窟之内,只不知他们进去有多久,是否寻到了戉琅剑。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让人捷足先登了。
第六十六章 人祭
和歌屿,其实更像海面上的一座小山,地势高低错落,洞窟散布其间,交织成一座地下迷宫,仿佛誓要将擅闯者困死在其中。
清昭望着满目的洞口,无措地转头看月荒:“我们进哪一个?”
月荒已经变回了人形,此刻十分在意地整理着自己被海风吹乱的长发,闻言一哂:“你看我像来过的样子吗?”
清昭哑然,月荒这才收起玩笑的模样,拍拍她的肩:“这件事多想也没有用,纯属碰运气,不过我猜其中大多数洞口是连在一起的,进哪个应该没有太大的妨碍。”
清昭初登上岛时,心中慌乱得很,有了他这一席话,确实安定不少,稳了稳神,二人挑了一个看着眼顺的洞口,足尖一点,提气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