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这包子怎么卖呀?”她小心翼翼问。
卖包子的大娘利落干练,边摞笼屉边道:“肉的一文钱一个,菜的一文钱两个。”
其实清昭想吃肉的,并且以她现在的饿法,吃上三四个也不嫌多。但她还是秀气地只要了两个菜包子,因为虽然不得已要骗人,她也希望尽量少骗一点。
她知道,赚钱不容易的,她每每看师父将辛苦种的药材卖给药铺,都只能换得少少的碎银。她不想让大娘亏太多,一文钱,就一文钱,她递上用一根长发变的铜板时,在心里说了好几声抱歉。
是真香啊。她吸着鼻子接过用油纸裹的菜包子,激动得几乎要流泪。然而包子刚送到嘴边,便听到身后炸起一声怒骂。
“好个死丫头片子,骗到老娘头上来了!”
不会点背到这种程度吧?清昭缩着脖子回头一看,正见那大娘从高高的笼屉后绕出来,铺子也不管了,抄起墙边的扫帚就向她冲来。
她吓得咬了舌头,赶紧揣着包子往前飞跑,一路上连撞了好几个人,引来一片嘘声,犹自听见身后传来骂声:“给我站住!长得人模人样的,连一文钱都要拿障眼法骗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我让你不学好!”
清昭本想认错,但听那意思,大有不打死自己不罢休的架势,实在顾不得许多了,卯足了劲一口气跑出几条街,躲在一个杂货铺边向后张望了片刻,见没有人追上来,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难道她的道行,竟然差到如此地步?她心下不由大悲。她修行不精是一向的,但往常施个小小的变化之术,再不济总也能坚持二三个时辰,今日竟刚走出几步就失了灵,真是把老脸都丢光了。难怪啊,难怪她师父不要她。
她一边慨叹,一边掏出怀里的包子,极珍惜地审视了一番。还好还好,只是略略压扁了一点,还热乎得很。
她盯着白白胖胖的包子,笑得龇牙咧嘴,刚举到眼前,却听前面蓦然爆发出一声哭喊。
“兰儿!别碰我的女儿!”
第十一章 抓捕
那哭喊声苍老而悲恸,顿时将清昭的心吊了起来,包子都顾不上吃了,循着动静往前去,没过多久便见一群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她天生一颗八卦心,此刻不由蠢蠢欲动,踮着脚探头探脑,不消片刻还真给她挤到了前排,一眼便瞧见中间的空地里,竟然站了十来个兵卒,倒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老东西,再阻拦官差,弟兄们可不客气了。”只听领头的粗着嗓门道。
清昭定睛一看,原来他们跟前的地上,还跪着两个人,只是先前人挤人的,她一时没看见。
其中一个是年方豆蔻的少女,瑟瑟缩缩地半伏在地上,小脸梨花带雨。挡在她身前的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头发已白了大半,想来就是她的爹爹了,眼下正连连作揖:“军爷,兰儿确是老朽的亲生女儿,不是您几位要抓的人呐。”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那兵啐了一口,向身后一挥手,“带回去审了,就知道是不是了。”
后边的兵闻言,立刻就要一拥而上,慌得那老父亲向前跪行了几步,张开双臂,如螳臂当车一般,妄图护住自己的女儿。这一来清昭终于看清他的脸,不由“呀”了一声,原来不是别人,正是粮店的老掌柜。
她与云涯多年来都在这家粮店买米,与掌柜称不上交情,也算熟识了,知道是很本分的一个人,何况他女儿年纪还这般小,一个小姑娘家能怎样作奸犯科?
她怒视着那帮兵差,心说这分明是冤枉好人。这一瞪之下,她发现在兵卒的后面,还站着两个青衣广袖的人,白面无须,始终未发一言,是以她之前看漏了,只以为是围观的百姓。她猜想着,这便是官府里的文官了,这欺压良民也有他们一份。
她正犹豫着是否要帮老掌柜一把,却听他又道:“军爷明察啊,老朽统共两个女儿,兰儿是四十五岁上得的,街坊四邻看着长大的,您一问便知,断断不可能是什么浮桑人呀。”
最后几个字落在清昭耳朵里,霎时间仿佛五雷轰顶。浮桑人?他们要抓的,是浮桑人?
她恍然忆起,那一夜里云涯的确同她说过,京中不知为何,突然传出要搜捕浮桑遗民的消息,相篱正是为此事而来。但她听过后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云涯他们与凃洲人外形并无殊异,朝廷即便要抓,又从何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