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官府的动作竟如此迅速,自相篱带来消息不过半个月,搜捕的命令竟然已经传到这南方的小城了。不过看今日的情形,这些官差俨然是乱捕一气了,也不知他们抓人,依的是什么缘故。
她正想着,是不是应当回山上告诉他们一声,那些兵卒已然不耐烦,将老掌柜重重推到一边,就像抓小鸡崽儿一样去拎他的女儿,那叫做兰儿的少女拼了命地尖叫,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昭的本事虽不大,与凡夫俗子过上一招半式还是可以的,她右手按上腰间木剑,正欲上前,却见老掌柜猛地伸手指向她,手指由于太过用力甚至有些痉挛。
“要我说,她才像浮桑人呢!你们怎么不抓她呀!”
清昭一瞬间惊呆了,确定他指的正是自己后,难以置信地望着老掌柜扭曲的脸,只觉得四周的目光立时聚焦在自己身上,烫得她无所适从。
“她的哥哥,你们见过没?生得神仙一样人物,这么多年一点都没老过,正常人哪能这样?这女娃子虽不如她哥哥,长得也是如花似玉了。”老掌柜的声音嘶哑,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你们说我家兰儿像浮桑人,我看她更像!你们去抓呀,去呀!”
周遭一片窃窃私语,清昭知道他们议论的是自己,却全然无心顾及了,她只目瞪口呆地盯着老掌柜,明明是夏天,却从头凉到脚底。
那些兵卒交换了一下眼色,领头的用下巴点了点她腰间的木剑,几人便带着狐疑的神色向她走来。而她仍在震惊之中,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许是她木呆呆的表情使对方放松了警惕,或者他们原本也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能与之相抗,几个人的眼神都缓和下来,其中一个露出了轻佻的笑容,伸手拉她道:“咱不想为难女人,乖乖跟咱走吧。”
他从没想明白,他是如何飞到十来米外,并且砸塌了一家商铺的屋檐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只觉眼前仿佛有事物飞过,都疑心是眼花,直到远处传来稀里哗啦一片,才惊恐地看清眼前手执木剑,发尾飞扬的少女。
“她,她……”看似不可一世的兵卒们皆后退了好几步,领头的话都说不囫囵,强自咬牙道,“都死了吗?快给老子上!”
他的手下对视了几眼,佩刀都出了鞘,虽然握刀的手略有些抖,好歹是官差,迅速重整旗鼓,列出队形向她扑来。
清昭望着他们,眼神极其冰冷,将手上的包子用油纸胡乱一团,塞进怀里,唇角忽地轻勾,右手的剑再度提起,身形轻盈直迎上刀刃,如一只雨燕逆风而上。
她的术法修得不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舞刀弄剑不需要术法,不仅如此,还恰恰为她数年修习积聚而无法施展于仙术的灵气提供了一个去处,因此她的功夫虽称不上精绝,面对这群凡人兵勇却也不会让他们占了半分便宜去。
其实若在往常,她顶多给他们些教训,叫他们知难而退,也就罢了,毕竟云涯一向教导她凡事留三分余地。但今朝实在怪他们倒霉,她昨日的气还堵在心头,越打越爽快,越打越从容,手下着实没留多少情面,待得终于克制住自己停手时,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她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兵卒,呼出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方觉打得稍稍有些累。她抬首四顾,才发现以自己为中心,周围竟空出好大一片地来,围观的人群躲得远远的,挨在一起,用既害怕又好奇的目光望着她,好生有意思。那两个青衣文官也站在人群前边,神情倒还镇定,比她预想的有出息。
她转了转提剑的手腕,人群便又齐齐后退几步,发出一阵无意义的感叹声,间或有一两句议论飘进她耳朵里。
“嚯,一个姑娘家这么能打,当真看不出来。”
“寻常女子哪有这样厉害?方才李掌柜说她像浮桑人,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怕是真的。”
清昭在心里一哂。这些人当真没有见识,若换了真的浮桑人来,不说云涯与相篱,就是辞雨随便一出手,恐怕眼前这群莽夫立时就没有命在了。
思及此处,她瞥了一眼在地上哀嚎的官差,心下很是得意,一来是为自己打得漂亮,二来是因为她很有分寸。云涯一直告诫她,在山下轻易不要显露仙术,以免引来麻烦,所以她方才半分术法都没有用,全靠一柄木剑以一当十。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虽打得酣畅,却未伤人性命,这些人虽眼下半死不活一般,回去养个十天八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