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进宫的第四十三天,很荣幸,她又干起了老本行。
话说当初,她与辞雨分别化名为秦昭和迟雨,前去参选宫女,没费什么周折就进了宫。她们欣喜之余还盘算着,不知会被分到哪位娘娘宫里,若是直接被派到皇帝那里当差,会不会太过高调,哪里想到被带到了御膳房。
后来她们才知道,新入宫的宫女只能分到各司做杂役,得要有经验的,做事稳妥的,才有资格进主子的宫苑伺候。像她们这样初来乍到的,也只有跟萝卜青菜为伍的命了。
进了宫,才发现事情和她们的预想有很大的差距,御膳房里从早忙到晚,天蒙蒙亮就要起来给各宫主子准备早膳,紧接着是午膳、晚膳、夜宵,这还不论全天供应的点心汤羹,直到深夜备上次日的食材才能睡下。如此高强度的劳作下,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去打探她们应当上心的事。
雪上加霜的是,她们几乎没有离开御膳房的机会,毕竟采买搬运有专门的內监,往各宫送菜收盘子也有行走的宫娥,像她们这样的小杂役,不过是每天埋头洗菜切菜罢了,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一处院子里,严重地限制了她们探听消息的渠道。
宫里的人口风都紧,她们只从留心捕捉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如今的皇帝年过六十,自去年起就龙体抱恙,药石无效,不过太子很孝顺,不但遍寻名医,还从古籍中查阅到浮桑药一事,下令在全天下搜捕浮桑人为父皇入药,便交给深受信赖的国师大人去办。
而这位国师大人,无人知其来历,是七年前南涝北旱、民不聊生时突然出现的,初时朝廷只当他是江湖术士,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容他开坛作法,没想到不出三月,天灾果然平定,自此被皇帝奉为上宾,受封国师,享无上尊荣。这位国师常年以面具示人,修行高深莫测,广纳弟子百余名,却从不弄权,在京城备受敬仰。
她们将仅有的信息传递给宫外的三人,众人一致以为,朝廷与太子皆不足惧,关键还在那国师身上。他能取得玄鸟璧,又对其用法一清二楚,可见实力极其不俗,甚至可能用浮桑药救治皇帝一事,就是他为太子出的主意。只不知他当初谎称清昭是浮桑人,却是出于什么道理,难道是遍寻浮桑人不得,想拿个假的去交差不成?
信息太少,无法厘清头绪,清昭与辞雨只能继续俯首在黄瓜白菜茄子堆里,作长远打算。幸而,至今也未曾听说太子得了浮桑药进献给皇帝,大约浮桑遗民躲得都很好,一时半会儿也难被抓到。
“累死了,清昭……我的手要断了。”
是夜,满院子的人差不多都睡熟了,辞雨躲在角落的大水缸后面,冲着清昭哀嚎。
“祖宗你小点声。”清昭四下里瞄了瞄,见没有人,才蹲到她旁边,压低声音道,“我给你揉揉。”
修仙就有这点好,觉睡得少也不累,所以她们时常能夜半三更溜出来说些小话,反正夜深人静的也没人稀罕往御膳房来。而其余的人,因为白日里忙得够呛,往往一沾枕头就睡得雷也劈不醒,是以她们还从没被发现过。
说实在的,清昭很佩服这些凡人,他们是怎样做到每晚只睡两三个时辰,第二天还能连轴转的呢。她不由感叹,皇家的工不好打啊。
不过,修仙虽不怕缺觉,手却不会不酸,清昭从前下厨惯了倒还好,辞雨却天天切菜切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动不动就苦兮兮地哀叹,切菜比练剑辛苦多了。
“清昭,你说你干这个,多屈才啊。”辞雨半眯着眼睛,边享受她的按摩边老生常谈,“不是我不给他们面子,你做的菜可比什么御厨做的好吃多了。”
这事辞雨念叨了也不知道多少遍,她们初初入宫,就是个打下手的帮工,连碰锅铲的机会都没有。这丫头在山上吃过几回清昭做的菜,当时也并不多在意,如今一比较方觉出好来,上回把清昭缠得没办法,大半夜的也不敢开火,偷偷给她拌了个凉菜,就把她美了好多天。
这让清昭嘚瑟地觉得,如果有朝一日要自谋生路,找家酒楼当个美厨娘应该没问题。
提到美字,清昭看了看辞雨灰扑扑的小脸,又不由感叹人和人不能比。
想当初进宫的时候,担心辞雨的美貌太过招摇,不利于低调行事,子归特意拿出在民间游历时收来的秘药,替她将容颜遮盖了一番,五官并未改动,只是皮肤暗淡粗糙了不少,便如明珠蒙尘,顿时不那么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