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在心底嗤笑。究竟为什么,她和辞雨之间竟然变成这样了。
外面遥遥地传来打更声,眼前这个时候,辞雨本当是去太子寝殿里值夜的,但现下并没有半点举步的意思。谁又能想到,在熟睡的深夜到来前的宁静里,在这东宫的一角,竟还发生着这样一场对峙。
清昭不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终于,辞雨的嘴唇动了一动。在这一瞬间,清昭做好了听到一切反驳和辩白的准备,然而辞雨的声音平静得带有几分释然。
“你看出来了?对不起,清昭,我的确喜欢上了萧怀。”
第四十六章 裂帛
清昭闻言,先是愣了一愣,倒没有想到她如此坦白,随后心里便是五味杂陈。
喜欢一个人,原本没有什么错处,更不需要向谁道歉,可是辞雨喜欢上的却偏偏是凃洲太子,一个一意孤行想要通过浮桑药求得长生的人,无疑也是浮桑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闭了闭双眼,忽然感到很疲累,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辞雨,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可是你要如何面对你的师门,还有你的族人。
见她不答话,辞雨略有一些忐忑,却不敢上前,只低低地唤她:“清昭……”
清昭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心绪,努力使自己显得不那样咄咄逼人:“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为什么从未对我说过?”
“什么时候,是真的说不清了,可能是从中秋那晚的宴会上开始的吧。”辞雨的话音缓缓的,似是在回忆,随着那些字从她口中吐出,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种柔和的笑意,“当时打碎那汤盏后,我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要挨好大一顿罚呢,可是他对我那样和颜悦色,一点也没有责备我的意思。”
“萧怀他,虽然是太子,但和宫里的很多人都不一样。”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里那种隐约的光亮,令清昭在痛心的同时,竟忍不住生出些许的向往。
她见过辞雨欢蹦乱跳,眼睛似小鹿般闪亮的模样,也见过辞雨为什么事生气,眼里带着火光的模样,但是她从来不曾想像过,辞雨竟也会有这样一天,温柔得像夏夜里的萤火,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时会有的眼神吗?
虽然她一再提醒自己,这种喜欢是一个应当被及早终结的错误,可从她的心底里,却竟然泛起一股隐秘的羡慕。能这样勇敢地去喜爱一个人,哪怕为世人所不容,也终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吧。
而在片刻的羞赧后,辞雨的眼神暗了一暗,“我不是故意瞒你,清昭,只是他的身份……对不起,我真的不敢告诉你,我不敢。”停顿了片刻,她复道,“何况我私底下觉得,也许不知道对你反而是好事。”
清昭很想反驳她,你凭什么这样自以为是,可实情却是张口结舌,一句有力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虽然她本能地感到很不平,明明是她在诘问辞雨,为什么两人之间倒好像颠倒了一番,仿佛是辞雨在教导她一样,可是她的内心深处明白,辞雨是对的。
即便辞雨一早就向她和盘托出,事情也并不能改变多少,辞雨对太子的喜欢,并不会因为她的劝说而打消,而她出于与辞雨的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也不会将事情告诉云涯他们。
因此,假如辞雨早前便向她坦白,于事情非但没有多大的帮助,反而使得二人都胶着在此事中,成日心神不宁,更容易冲动,也更容易出现纰漏,对需要在东宫埋伏的她们,确然不是一件好事。
清昭注视着辞雨良久,才终于使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来,而事实上更像是没话找话:“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这话问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虽然她于情事上实则很没有经验罢,但从前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并没有少看,在那些故事里,情动这件事,往往是没有一个很牢固的理由的,也许是小姐掉了手绢,恰被书生拾得了,也许是书生吟了几句诗,就让小姐记在了心上,再不然,就干脆只是两人同时多看了对方一眼。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原本就没有多少道理可讲。
然而辞雨当真答了,并且非但答得认真,还带着几分急切,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清昭证明,她喜欢的人究竟有多好。
“萧怀他脾气好,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训人,一点都不像太子的架势,不像有些人,动不动就拿腔拿调的。他对我也好,虽然每天都要我在跟前伺候,但都舍不得让我做什么事的,有什么好菜和点心都会留给我一些。他有的时候会教我读书写字,我被太子妃或者白苓排揎了他会安慰我,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