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今日在知秋亭里,你未瞧见贵妃和贤妃看你那眼神?”
今日下午,贵贤二妃,先是得意掺伴恼,后是惊诧掺沮丧,盛姮想起那两个小姑娘一变再变的神情,先感好笑,复又觉可怜,道:“自然是瞧见了。”
“若非朕这段时日太过宠你,她们今日下午又岂会动歪念,欲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
盛姮脑子虽有时不大好使,但这张嘴向来厉害。
只听她笑道:“若非陛下派人去通风报信,贵贤二妃岂会有这机会动歪念?陛下拿两个小姑娘当棋子,自己却跑来臣妾面前装英雄、扮天神,如今戏成了,还恬不知耻地怪责人小姑娘心怀嫉意。”
“放肆。”
这三年里,还不曾有谁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跟皇帝这般说话,就算有时容修胆子大点,能说几句逾矩话,也是有分寸在。皇帝听惯了恭顺话,今夜一听盛姮这戳他脊梁骨的怪责之语,难免怒火生。
盛姮一被皇帝斥,才知自己一不留神,话语上又放肆了,立马起身,跪在床上,道:“臣妾失言。”
月上王座,都易使人迷乱,失了本心,更莫说天子御座了。
皇帝回神后,抑了怒火,牵住盛姮的手,又将之拉入了怀里,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朕给你的恩宠若盛,必将使你成为众矢之的。”
盛姮伤疤一好便忘了疼,娇声道:“所以陛下不仅要宠臣妾,还要护着臣妾,不许让臣妾受伤害。陛下是天子,若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好,那……”
说至最后,盛姮瞧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又不敢再言了。
皇帝觉察到她试探的目光,微笑道:“说下去,朕赦你无罪。”
盛姮小声道:“那还算什么男人,你们大楚男子,不就该宠着、护着妻子吗?”
她说罢,发觉自己离皇帝妻子的位置还远得很,只是个卑微的妾,便补充道:“还有妾。”
皇帝见她今夜这般卑微,这般小心翼翼,心头说不出是喜是悲,是爱是恨,只得将怀里娇躯又搂紧了几分,合上双目,淡笑道:“好,朕宠着你,也护着你。”
“口说无凭,臣妾要陛下同臣妾拉钩。”
“一把年纪了,还学孩子玩这出?”
“臣妾就要嘛。”
盛姮撒起娇来,委实无人可挡。
沉默片刻,皇帝不情愿地伸出右手,盛姮见后,忙欣喜地伸出玉手。
先是小拇指相钩,等至那一挨时,盛姮伸出了食指,皇帝下意识地也想用食指,不过转瞬,便换用了拇指。
盛姮奇道:“陛下为何用的是拇指?”
皇帝嫌弃道:“最后一挨,世人皆用的是拇指,朕还从不知有用食指的说法。”
盛姮不信,瞪大了美目,道:“当真如此?”
皇帝道:“朕所言,难道还会有假?也不知你这拉钩是何人教的。”
盛姮不敢答。
月上那边并无拉钩一说,能教盛姮拉钩的,自然便只有大楚来的许澈了。
可谁知,因着许澈身份尊贵,自幼便无人敢同其拉钩,故而他对这拉钩一事,也是一知半解,只远观过几回,未瞧得清楚细节,记不着的地方,就随心而行。
这师父就是错的,教出来的几个徒弟自然也是错的。
半晌后,盛姮娇笑道:“拇指便拇指罢了,陛下是天子,说的话定然不会有错。”
于是,二人拇指一挨,皆暗自叹了一口气。
宫室温暖,锦被温暖,皇帝的身子更暖,盛姮被皇帝紧紧搂着,闭上双眼,静享今夜的这份恩宠。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温暖、快活过了。
快活到让她几近忘了入宫的初衷。
……
第二日下朝后,皇帝又将舒芸的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见无何不妥之后,又装回信封里,叫人送去了华清殿盛姮手中。
盛姮不知的是,温思齐带入宫的那个信封里,装着的实则是两封信。
一封信,皇帝看好后,便大方交给了盛姮。
还有一封,则在昨夜就被皇帝暗自扣下,藏在了龙案上的砚台下,时不时被他拿出来瞧,好睹物思人。
盛姮一拿到信,便拆开来看,信上,舒芸先是报了平安,随后说了些府上近来的事,多是些人事调动,待盛姮读至展啸走投无路,跑来盛府投靠时,不由欣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