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盛姮还是个七岁女童,当时她的母亲尚未继位,月上还是其祖母掌权。想到此,脑海中那张绝美的面孔又清楚了不少。
“这位公主一至御前,便先面蒙轻纱,献了一舞。一舞毕后,摘下面纱,直叫满殿惊叹,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而御座上的先帝更是看呆多时,不过一瞬,就为之神魂颠倒,情难自拔。一时之间,三千粉黛,再无颜色。那时先帝已过而立,可仍如少年人般,为这位公主发疯发狂,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捞起水中的月,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悉数献到她的眼前,只求她对他微微一笑。”
盛姮听到此,插嘴道:“看来这位公主是个冷美人。”
许婕妤道:“这位公主本性如何,臣妾不知,但其一至异国,便终日郁郁寡欢,冷眼瞧宫中万事万物,视恩宠如无物,看富贵如粪土,对先帝也淡漠得很。先帝去她殿里,有时一坐便是一个晚上,运势好,兴许能听到其说一两句话,运势不好,一个字都听不见。大多数时候,先帝抛下政事不理,只为像个哑巴般,同佳人对坐,堂堂大楚天子卑微至此,可仍未能换得美人一笑。但奇怪的是,这位异国公主越是冷淡如斯,先帝对其便越是疯魔。有时,臣妾在想,也不知是这公主本性如此,还是其为谋圣宠,反正道而行,故意行之?”
盛姮闻后,轻声叹道:“不是本性,亦不是故意为之。婕妤有所不知,这月上生长大的女子,大多心头视男子为低贱之物,更遑论王室公主?这般骄傲的女子又岂能真在一时之间接受被人当成礼物送给男子一事?”
许婕妤虽知事多,性子稳,但到底年岁轻,对有些事很是不解。
“可皇帝陛下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男子,且臣妾听闻先帝才貌双全,风姿俊雅,这样的男子又哪里委屈了她?”
盛姮的目光落在了西侧高耸的红墙上,微笑答道:“观念如墙,墙内墙外,两片天地。墙内人说不服墙外的,墙外的也休想真将墙内人抓出去。”
许婕妤听后若有所思,半晌后,掩嘴轻咳一声,微笑道:“臣妾受教了。”
半晌后,许婕妤又言了一句很是犀利的话:“同是月上女子,昭仪娘娘便聪明多了。”
这便是在疑,何以盛姮这个月上女王如此轻易就向大楚天子低下了头。
盛姮与这小姑娘聊了几句,心头虽生好感,但也知在深宫之中,时时须得慎言的道理,假笑道:“不怕婕妤笑话,陛下那般风姿,本宫尚在闺中之时,便已仰慕至极,尤其是陛下的那些御诗,本宫一读,心头便不由惊叹,世上怎会有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
许婕妤一听“御诗”二字,双目生光,道:“没料到昭仪娘娘竟是同道之人,臣妾也是因幼时读了御诗,便对陛下心生仰慕,还暗暗发誓,此生非陛下不嫁。”
盛姮险些白眼一翻。
她就是想不通了,皇帝那辞藻堆砌、无病呻吟的御诗究竟好在何处,连许澈以往随性所作的,读着都比皇帝的狗屁御诗流畅,但此刻,她面上仍须得假笑道:“陛下大才,世间少有,生在皇家,可谓是诗家不幸。”
许婕妤极是赞同道:“常言道,诗人不幸诗家幸,若陛下未生皇家,想来会有更多传世佳作。”
盛姮见这小姑娘说到了兴头上,竟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忙提醒道:“婕妤慎言。”
许婕妤这才回神,自己方才那话,若被有心人听去了,还道她在咒皇帝,不满其治理江山。便又施一礼,真诚道:“多谢昭仪娘娘。”
见话莫名被岔开,盛姮又问道:“后来呢?先帝可打动了那位公主的芳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盛宠如此,岂会不招后宫诸妃嫉恨?俗语又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先帝虽百般回护月妃。”
盛姮笑着打断道:“听到此,本宫才总算知晓了这位公主在大楚的封号了。”
许婕妤一笑,接着道:“但月妃仍躲不过后妃们的百般算计,虽无性命之虞,却也是受了许多苦楚。先帝为保其平安,又念其喜欢清静,便在西苑这僻静地,修了这座东月楼,让她好远离后宫纷争,能安生度日。臣妾听闻,这楼里楼外许多布置雕纹皆非大楚之风,乃是月上的布局和式样。臣妾是个门外汉,委实瞧不出,也不知昭仪娘娘是否看出了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