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隐忍多时,终忍不住,转身怒极道:“你这是在疑盛昭仪毒杀了你家主子?”
巧莲重重地磕了一下头,磕得额头青红。
“奴婢身份卑贱,不敢疑谁,不过在言说自个所瞧见的一些事。主子尸骨未寒,奴婢更不敢有所求,只望陛下能早日查出真凶,以慰主子在天之灵。”
言罢,巧莲起身,竟拿头撞向了殿内红柱,头破血流,当场气绝,殉主而去。
一时之间,殿内便又多了具尸体。
皇帝松开藏在衣袖中本紧握着的手,吩咐道:“厚葬了。”
宫人领命,将主仆二人的尸身搬出了殿。
待殿中再无亡者后,皇帝这便走回床边,道:“昭仪现下如何?”
一位太医出了人堆,得旨跪地,却久久不言。
跪地是因应诏,不言是因有些话不好言。
“如何?”皇帝大声斥道。
太医低下头,小声道:“回陛下,现下还不好说。”
皇帝微眯双目:“何为不好说?”
“婕妤娘娘当场暴毙,是因所服量大,神仙难救。昭仪娘娘所用量虽小,但事出突然,待程太医赶至时,毒已快入心脉。故而……故而……”
“故而什么?”
“故而,臣等只得尽力为之,余下的事,便只能瞧昭仪娘娘的造化了。”
皇帝青筋暴起,面色阴沉得可怕,险些未抑住怒火,便给了地上的太医一记窝心脚。
殿内宫人大气不敢出,良久后,才听皇帝道:“刘安福。”
“奴才在。”
“重华宫偏殿、华清殿、小厨房的宫人们,通通给朕严查,一有蛛丝马迹,立刻上报。”
皇帝语气森然无比。
萧贵妃从未见过皇帝发这般大的火,更从未见过皇帝这般失态过。
无人敢瞧此刻的龙颜,但她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
皇帝的双目竟红了。
……
重华宫惨案一出,皇宫之中,人人自危。
自危之辈,怕的不是被毒杀,而是怕被人查到了头上。
后宫中的几位妃嫔闻听此事,更是寝食难安,一面盼着盛姮死了算了,一面又怕其真死了,自个又会被皇帝迁怒。
许婕妤身死是可惜,但宫人们都明白,真正让皇帝龙颜大怒、翻天覆地要查真相的,不是许婕妤冰冷的尸身,而是至今还昏迷不醒的盛昭仪。
前几日,宫中人见盛姮恩宠渐衰,皆心想,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后宫路,怕也仅止于此了。
谁料变故一生,宫人们才惊觉,这位盛昭仪在皇帝陛下心头的分量是如何之重。
程道正原以为今夜又回不得家,得在宫中守着,没料竟得了皇帝恩准,准其归家歇一日,免得他尚未医好盛姮,自个倒先病倒了。
程道正一出宫门,便走上了归家路,还未至门前,就见远处的媳妇在门外候着。
程道正见后,眉毛微挑,很是不解,先问道:“天寒地冻的,怎在外头等着?”
程夫人衣衫穿得厚,也不觉冷,喜道:“见你久不回,忧心得很。”
程道正叹道:“宫中出了大事,我还能回来,已是蒙了陛下大恩。”
程夫人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听了也不多问,又笑道:“瞧瞧今夜何人来了。”
言罢,将门推开,程道正从渐开的门缝里望去,只见一人站在大堂前,身旁的桌上摆着杯茶,热气正散,来者却无饮茶之意。
不过半晌,程道正便看清来者,赶忙行了个礼,道:“温少卿。”
温思齐走上前将之扶起,温笑道:“程兄不必如此多礼。”
温思齐虽称他为兄,程道正却不敢真称其为贤弟,眼前这位可是比自己高了好几品的大理寺少卿。
半晌后,问道:“少卿大人怎会来此?”
温思齐道:“若我说,只是想与程兄共饮一杯,程兄可信?”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与温思齐是曾有过一段交情,但他们二人的交情,决计还没好至能让温思齐屈尊至寒舍的地步。
程道正一时未答。
温思齐便知晓,程道正是不信的,他知后也并不恼。温思齐今夜到此,确然不是简简单单地想同程道正饮一杯。
很快,他便道明了来意,道:“昨日传出消息,说昭仪娘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