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容修何以不先同自己打声招呼?
大约是怕自己有了准备后,到了皇帝面前,反显做作,失了自然。
盛姮想通后,不禁又开始佩服起了容修。
原来有时正道走不通时,走些偏远小径,反倒还见奇效。原来高高在上的大楚天子也不过如此,不但没有隐疾,竟还喜欢些下三滥的手段。
先前,她盛姮又是抄御诗,又是苦练舞,正大光明地送上门去,皇帝冷脸不要,谁知昨夜,一用点邪门歪道,皇帝竟还将自己抱回了宫。
果真正如许澈当年所说“男子就是爱犯贱,越是尊贵的男子,便越爱犯贱”。
说到懂圣心之事上,确实无人及得上容修,看来日后她还须得多向其学习。至于事成之后的回报,她自也少给不了。
不一会儿,盛姮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宫人行礼时的衣衫摩挲声。
宫人们行礼时动作极轻,也未出声,显然是被来者给阻了,为的便是不愿吵醒盛姮。
瞧着,龙床的主人应是下朝回来了。
盛姮昨夜虽已将身子献了出去,可那时自己身处幻境,满眼都是许澈的脸,一番侍寝下来,竟还不知皇帝生得什么模样。
不论什么模样,都定然及不上许澈好看。
脚步声渐近,盛姮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思索一番后,赶忙紧闭上了眼睛,假装仍在梦里。
又过一会儿,脚步声停在了床前,来者坐在床边上,静默许久。
盛姮有些装不下去,想悄悄抬些眼皮,偷瞄一眼,谁知她眼皮还未抬,便听来者淡淡道:“夫人还要装睡至几时?”
话音刚落,吓得盛姮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来者见她还装,伸手轻捏住她的秀鼻。盛姮被捏得难受,再装不下去,便睁开了美目。
待盛姮瞧清眼前人之时,恨不得赶忙闭上,半晌后,低声道:“萧……将军。”
话落,便觉自己蠢钝至极,将军怎敢身穿九龙金纹玄袍,将军又怎会头戴旒冕,将军又岂会随意出入皇帝的寝宫?
盛姮立马起身,跪在床上,也不顾身子不爽,道:“臣女参见陛下。臣女之前有眼不识真龙,屡屡犯上,还望陛下恕臣女不知者无罪”
皇帝嘴角轻扬,讥嘲道:“夫人泼茶那日,嘴巴可没这么会说话。”
盛姮闻后,心想,怪不得这些日子里,皇帝每每见她,都对其忽冷忽热,还爱极了讽刺她。原来这位皇帝陛下是个心眼小的,至今还记恨着那日被她泼了一脸茶。
她以为的萧展,原来便是皇帝陛下,她一心想要见的人,原来早和自己生了渊源。
难怪容修在酒楼之时对萧展那般恭敬。
难怪那日在御花园里,她提及萧展之时,萧贵妃的神情略显古怪。
难怪自己在咸亨酒铺等了三日,依旧一无所获。
难怪前日盛澜会说皇帝陛下是个像爹爹一般好的人。
现下细细想来,蛛丝马迹委实太多,而盛姮,要不是视而不见,要不便是起疑后,那疑虑又叫自己和旁人一道给打消了。
看着眼前这张同亡夫一模一样的面孔,盛姮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她原准备好的、在皇帝陛下面前的说辞,到了此刻,竟通通无用。
半晌后,只听皇帝故作正经道:“昨夜之事,是朕未能自持,坏了夫人清誉,朕虽感自责,却也明白,到了这时,自责也无济于事。眼下有两条路,还望夫人自个做个决断。”
盛姮极快接道:“臣女听着。”
“昨夜之事,朕未叫人记档,过会儿,朕也会命太医院送来一碗药。夫人喝下后,便再无后顾之忧。出宫后,朕会赐你黄金百两,保你余生无忧,日后,夫人也不再厚着脸皮向温卿讨要银子了。”
盛姮一听便腹诽道:这皇帝当真无情,一下床便欲翻脸不认人。且温思齐每月送来的银子,是和离书上白纸黑字写好的,在大楚,夫妻和离之后,若妻子不曾再嫁,这做前夫的,本就该按律给银子赡养,怎么到了皇帝口中,竟成了自己厚着脸皮去讨要?
盛姮越听越气。
她本见皇帝竟就是那位貌似亡夫的萧展,惊讶之际,原起的报仇之念,又遭到了动摇。
只因,她委实不忍利用一个同亡夫如此相像的男子。
但如今,盛姮一见皇帝竟是这般的人,立改定下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