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棒透了,喷泉整夜喷个不停,人人通宵达旦,和蒙吉老镇正好相反。你错看汤姆了。他不久要回美国,我才不管他什么时候走,虽然他其实人不坏,可是我不喜欢他。总之,他和我们没关系,我希望你能了解这点。
暂时请你写信寄到美国运通罗马办事处,直到我确定地址再说。我找到房子以后会让你知道。同时,请你继续使用壁炉、冰箱,还有你的打字机。亲爱的,关于圣诞节之事,我十分抱歉,但我不认为我应该这么快就与你见面,你因此恨我的话,都无所谓。
献上我所有的爱 狄奇
一九——年 十一月二十八日 罗马
汤姆一进饭店便戴上无边帽,并递给柜台狄奇的护照,他发觉饭店从来不看护照上的照片,只登记正面的护照号码。他模仿狄奇潦草又醒目的签名笔迹,在住宿登记册上签了大大的R和G。他出门寄信时,顺便走到数条街外的一家药房买了些他认为需要的化妆品。他和那位意大利女店员鬼扯一番,让她以为他是替丢了化妆包的太太来买化妆品,因为她胃不舒服,留在饭店。
当天晚上他不停练习狄奇的签名,准备签银行支票。再过不到十天,狄奇每月定期的汇款便会从美国寄来。
第十四章
隔天他搬至欧洲饭店,这是委内特大道附近一间价钱中庸的饭店,因为哈斯勒有些浮奢,他想,是那种影剧界人士光顾的饭店,也是佛雷迪·迈尔斯等认识狄奇的人来罗马时可能的歇脚处。
汤姆在饭店房间内想象和玛姬、法斯多及佛雷迪的对话。他想,玛姬是最有可能来罗马的人。假设是在电话上交谈,就以狄奇的身份和她说话,如果是面对面,则以汤姆的姿态出现,她可能突然来到罗马并找到他住的饭店,坚持要去他的房间,如此一来他便得摘下狄奇的戒指并改变装扮。
“我不晓得。”他会用汤姆的声音对她说,“你是知道他个性的——喜欢远离一切事物的感觉。他说我可以在他房间住几天,因为我的房间正巧暖气设备坏了……哦,他过几天就会回来,要不然他也会写张明信片报平安。他和狄马西默到某个小镇上一间教堂看画去了。”
(“难道你不知道他往北还是往南方走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猜往南走吧。不过他往哪里走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算我活该要想念他,是不是?为什么他不说清楚一点他要上哪儿去?”)
“是啊,我也问过他。我找找看房间里有没有地图或其他东西可能显示他的行踪。他只在三天前打电话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可以使用他的房间。”
练习如何瞬间回复他原来的角色,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将来他很可能需要在几秒之间转换角色,而且汤姆·瑞普利的正确音色不知为何非常容易忘记。他不断地模拟与玛姬的对话,直到耳中听见的自己的声音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为止。
但大半的时刻他是狄奇,声音低沉地和玛姬及佛雷迪谈天,和狄奇的母亲通长途电话,和法斯多、和晚宴上一名陌生人用英语及意大利语闲聊。做这些练习时,他将狄奇的随身听开着,这么一来饭店服务人员经过大厅正巧发现葛林里先生只有独自一人时,也不会认为他是怪胎。偶尔,收音机传来的正是汤姆喜欢的歌曲,他会独自跳起舞来,但他却以狄奇和女孩子跳舞的方式舞动——他曾有一次看见狄奇在吉欧吉欧之家的露台上和玛姬跳舞,在那不勒斯的“橘园”也见过他跳。他舞步开阔却也相当僵硬,实在称不上好舞者。一分一秒对汤姆而言都是快乐的,无论是在房间独处,或者是走在罗马街头一边观光一边找房子,他想,只要他是狄奇·葛林里,就不可能寂寞或是无聊。
去美国运通取信时,他们称呼他葛林里先生。玛姬的第一封来信说:
狄奇:
呃,真是有点讶异,不明白你为何突然要搬去罗马或圣雷默或其他地方?汤姆只说他会和你住在一起,其他一概神秘兮兮的。我要亲眼证实他即将回美国去。也许是我搬弄是非,老兄,我可不可以说我不喜欢那个家伙?在我或其他人看来,他都是在利用你。
如果你为了自己要做些改变,那看在老天的份上,让他离你远一点。好吧,他或许不是同性恋者,他只是个无能之辈,但这点更糟——他无法享有任何正常的性生活,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可是我关心的不是汤姆,而是你。是的,我可以忍受几个星期没有你,亲爱的,哪怕是圣诞节,虽然我宁愿不去想圣诞节,不去想你,而且——如你所说——让情感顺其自然。可是在这里我无法不想你,因为在村里,我所到的每一寸角落都有你的影子,而且在这栋屋子里,我眼见之处都有你的一些痕迹,我们一起种的篱笆,我们合力修筑却永未完工的围墙,我向你借来却一直未归还的书籍,还有桌旁那张你专用的椅子,那才最令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