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月斋,婢女百合已经准备好了茶点。苏辄进屋坐下,漫不经心的抬头撩了眼就要跟过来坐下的小儿,“屋子里地龙烧的足,免得待会儿出去冒了风,把氅衣脱了吧。”
看着小儿乖顺的由着下人褪去氅衣和斗篷,方才满意道:“你在宫里住的怎么样?”
“很好。”阮清乐得太傅大人不提功课的事,便是点头笑道:“宫里一切都好,皇上皇后还有太子哥哥也都待我极好。”
苏辄却觉得不大好。
真是见异思迁,眼皮子浅,这才几年,进了宫就觉得比定王府好了,他要是再晚回来几年,岂非连他是谁都不知了?
也难怪这么久都没有给他写信,敢情是鱼跃龙门乐不思蜀!
那种莫名被夺走了什么的感觉令王爷心内一时难以平静。
是以憋着一口闷气,脸色略有些沉。
阮清急于转移话题,倒是没怎么留意,连声问:“苏叔叔呢?在凤凰关过的好吗?打仗是不是很辛苦?”
王爷这几年在边关过的日子,怎堪一个辛苦了得?原本还不愿让这柔柔弱弱的小儿跟着担心,并不打算细说,可这一趟回来却发现口口声声说着挂念自个儿,大有衣带渐宽的小儿过的甚是悠闲滋润,心里顿觉不大好受,便是堵着一口气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番边关的惊险艰难。直听得小儿心惊肉跳,脸色变幻直逼秦淮变脸绝技。
待王爷终于讲完了,心有余悸的小儿惶惶拉起九死一生堪堪归来的王爷上下一通细致的划拉,颤着声问:“苏叔叔可有受伤?”
“倒是哪里那么容易受伤。”王爷颇为满意小儿的态度,拎起红泥小炉上的砂壶烫着一排玉瓷茶杯,却又是微微一顿,面不改色道:“也就是受了些轻伤罢。”
这话吓得小儿眼泪都快出来了,便是恨不得立刻扒了王爷的衣裤看看到底伤在了哪里。王爷一本正经的按住小儿胡乱摸索的手,“受了些内伤,外面看不出什么,你也不用担心,待养养便好了。”
“内伤?”
第3章
阮清瞪大眼睛,恕他见识有限,倒是头一回听说内伤。
以前在武馆看李恪练武打架,受的都是些皮外伤,他也经常看人给李恪包扎,血淋淋的虽然吓人,却几日就好了。
可仗都打完一年多了,王爷的内伤竟然还没痊愈?
那定然十分严重了。
“内伤的话是不是需要喝药汤调养?苏叔叔可有按时吃药?”转而又想起王爷怕苦,由来不爱喝药,便是了然道:“苏叔叔一定没有按时吃药所以才会到现在还病着,这如何使得!”又一连声道:“苏叔叔怎的这般由着性子,只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如此,我还是回来住些日子,监督苏叔叔好好喝药,这样拖着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可如何是好……”
苏辄心中微微一动,却挑着眉道:“你如今住在宫里,倒是不能随意出宫了。”
阮清只当王爷故意推脱,坚定的摇头:“不会的,皇后最疼我了,但凡我说的她都会答应,且定王府又不是其他地方。苏叔叔不必说了,我一定要回来看着苏叔叔养好身子才行!”
苏辄听到这里,先前那一口憋闷的气竟是陡然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却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自转了话音,没头没尾道:“记得上年你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说得了一只小狗吗?养的可好?”
阮清神情微微一沉,抿着唇摇头:“小白没了……”
苏辄听了却似很高兴,声音竟是难得柔和了几分,“怎么会没了?可是那个姓李的小子小气又给要了回去?”
大概是想起了小白死时口吐白沫的凄惨光景,阮清慢慢红了眼睛,低声道:“没有,是小白吃坏了东西,病死了。”
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令冷硬的王爷略感不忍,抬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发顶,温声道:“别难过,它能被你养了那么久也是它的造化。”说完又觉得这句话透着骨子幸灾乐祸,实在不妥。
王爷略一沉思,隐隐觉得自己今日说话做事好像都有些不对,总朝着诡异的方向跑偏,忙正了脸色,柔声道:“阿阮不是更喜欢狐狸么,等下次狩猎的时候,本王亲自给你捕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保管比小白更可爱。”
阮清咧了咧嘴角,倒是不好辜负了王爷的体贴细致,勉强重新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