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黄嬷嬷闹肚子,一时没看住二姨奶奶,这才让人在后面闹开了。”老婆子哆哆嗦嗦地偷眼瞄了瞄余池,弓着身子上前赔不是道,“都为我们老眼昏花,扰了大爷的清净,还请您宽心则个。”
“大爷消消火气,往常这二姐姐也不闹,许是最近天气转热,屋子里没收拾干净把她焐着了,您别跟这病人一般见识。”素宛在旁看到余池的脸色越发阴沉,赶紧伸手替他摩挲心口,跟在老婆子后面哄劝道。
话刚落地,就从后院传来了二夫人的大声哭笑。余池心中的怒意“腾”地上了头,连带着对素宛也撒上了气,一把拂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我看她倒像是知道我这遭过来了,故意要装疯卖傻闹个不痛快。”
碧儿看到眼前这副情景,忙对那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到后面去帮着把这二姨奶奶的疯劲儿给压一压。
老婆子得了她的支招,二话不说,佝偻起身板唯唯诺诺地走了。
片刻之后,后院的吵闹渐渐平息,再听不见有大动静了。可余池被这二夫人坏了心情,是怎么也坐不住了,他随口敷衍了素宛几句话,等马车被整顿好后,忙不迭走了。
素宛由碧儿搀着走到大门口去送他,直到余池人坐在马车上彻底消失在路口,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腰进去了。
第16章 心事(1)
早早儿从龙家出门的两个姑娘,往大街上逛回来之后,是一个动了心,一个掉了魂。
动心的那个,满面飞红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奔向后院去找爹爹;掉魂的那个,藏着满腹的心事,缓步走在通向自己闺房的鹅卵石小径上。
“大姐姐!”
园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嚷,阿顾转身一看,发现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条懵懂的小尾巴。水生雪白的脸上蹭着一道灰,鞋面上沾满了泥星草屑,看这样子,必是刚刚蹲在花丛里捉了一趟蝈蝈。
阿顾见他仍穿着那身开了线的破旧衣裳,忍不住和声问道,“小叔父,上回裁缝店里做的新衣服不是都送过来了吗,怎的不挑件舒服的换上?”
水生扭了扭脖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原先在乡下住着的时候,农户家里的孩子们都是一茬接一茬地穿着哥哥姐姐的旧衣服,非得等那料子破的不能再破了才肯扯布再做新的。而自己这么个寄人篱下的可怜种子,更是常年穿着漏风的粗布褂子,遇上大冬天只得躲在灶台旁边烤火捱冻。
阿顾虽是没把水生的难处往那深处想,却也十分看不过意他身上这副窘迫光景,这就牵了他的袖子准备领人到别院里去换衣服。
“小六,你干嘛呢?”龙四郎路过园子,看到六妹跟小叔父走在一起,不由得纳闷起来。
“上次出门新做的衣服到了,我带小叔父回去换身体面行头。”阿顾把闷头往前走的水生拉住了,转向她四哥开口说道。
龙四郎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小叔父,扶着玉润的下巴深以为然道,“最近家里来了客人,是该把他打扮出个主子模样,不然叫堂舅见了,怕得以为我们龙家无故苛待人呢。”
“哎,四哥,眼前这位论起辈分来好歹也是爹的兄弟,别绕着人贫嘴。”
阿顾这话可是提醒了龙四郎,他连忙一掩薄唇,抬头瞟了瞟四周,确信不曾瞟到他爹的影子之后,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心口。
“你这是又惹上什么事了,值得这么草木皆兵?”阿顾被龙四郎这副瑟缩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向他好奇问道。
龙四郎笑而不语,勾起唇角在清淡的日光下眉目舒展。
水生见了他这言笑晏晏的样子,忽而福至心灵,往自己光洁的脑门摸了一摸,冲龙四郎傻里傻气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一叫,差点把龙四郎吓了个趔趄。
他稳住了脚步,嘴里疑惑道,“哪门子的哥哥,难道是在叫爹吗?”
阿顾见水生一脸委屈地捂着脑门,高仰起头往上看龙四郎,忽然记起在金庙的时候,他撞了余照反赖上人的情景,想来这小叔父怕是把两个人给搞混淆了。
“小叔父,叫人得对上号,你这随口一胡诌,叫爹听见了不定以为是我在闹幺蛾子呢。”龙四郎十分庄重地纠正起他的口误来。
水生不理他,低下头抓了龙四郎系在腰带上的玉穗子就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