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有着及地长发,笑得轻浅的女子,便是彼时刚刚一统魔界的魔尊——洪荒。
魔尊将他五个哥哥陷害他的罪证一一展示给鬼君看,鬼君悔不当初,立即传召退位,由六王子髃歧即位为新任鬼君,之后他便一直追随魔尊。
结束回忆,鬼君重新伏好,坚定道:“髃歧永世不忘!”
琅尘站起来背对向他,“那你还记得你即位第一日对我说的话吗?”
鬼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日为臣,终无所叛。”
“可你还是没有做到。”琅尘转过身,踱至他面前,问道,“髃歧我且问你,如今,你所忠为谁?”
鬼君抬起头盯进琅尘眼里,一字一句无比赤诚,“髃歧此生,只为尊上一人马首是瞻!”
琅尘不着痕迹地微眯起眼,探究片刻,遂伸手亲自将他扶起,“如此,你我今日之事切莫告知于涯涘。”
鬼君有所犹豫,“这……”
“我知你和他的初衷是想为我报仇,”琅尘打断他,“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想不想报仇?”
鬼君垂首,缄默不语。
琅尘继续道:“你们两个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忠心了。我刚恢复记忆那会儿确实是恨你们的,但现在想想,若非我那一缕执念附于景初体内他怎会一念成煞?又怎会发生之后的种种?我又有何资格怨你们呢?”她叹了一口气,仰面望上,“有因就有果,有果皆为因。我造成的果,当由我自己承受,与他人无关。”
鬼君顿生不祥的预感,颤声询问道:“尊上您是想,和三万年前一样?……”
琅尘大方承认,“没错,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又有何妨,况且……”
“不可以!”有人突然闯入结界大喊着向他们冲来。
鬼君立刻拢术挡到琅尘身前,琅尘却不慌不忙,淡淡地抬起头来看向来者。
果然,白发金瞳。
是宴屿。
鬼君见到他明显一怔,宴屿趁机一掌推开他奔到琅尘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吼道:“不可以!不可以!”
鬼君踉跄着稳住身子,忙跑回来伸臂横在他胸前,“魔君!”
宴屿不为所动,二人僵持在原地互不相让,最后还是琅尘开了口,她对鬼君说道:“髃歧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尊上!他……”
“没事,”琅尘冲他宽慰一笑,“他不会伤害我,你先出去吧,别让任何人进来。”
鬼君不放心地又看了宴屿一眼,踟躇着放下手,“是。”
鬼君退下后宴屿一直紧抓住她不放,也不说话,琅尘垂着眼,平静道:“涯涘,你先放开我。”
宴屿无动于衷,琅尘咬了咬嘴角,语气有些愠怒,“神君,请您放开。”
一个“神君”猛地将宴屿砸醒,他霍地松开手,看着琅尘沉着一张脸,慌忙道:“洪荒……”
琅尘立马喝止他:“我是琅尘!”
“琅尘,琅尘……琅尘……”宴屿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后使劲摇头,大喊道,“不,你是洪荒!是我爱了四万年的洪荒!”
“三万年前洪荒就已经死了!宴屿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琅尘积攒的情绪也爆发出来,可是吼完她又后悔了,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怎么能向他发火呢……
是,没错,她是恨他利用夜寰为自己报仇,可他也不知道她会是洪荒的转世,不知者无罪,他没有做错什么。
琅尘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缓了语气,“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的。”
她抬了抬手想去安慰宴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身走到深潭边坐下。
宴屿看着那只伸过来又收回去的手,目光由明至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你要让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
琅尘听着他仿若从深潭底部传上来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凄凉和幽深的哀伤落在她耳畔,她慢慢闭上眼睛,复又猝然睁开,启唇,“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宴屿扶住自己的额头颓然地倒退了两步,“今早天界传言昨夜有人私闯藏书阁禁区,我立马就猜到是你,又察觉到魔界结界有异,我放下一切匆匆忙忙赶过来,其实在路上我还抱着一丝侥幸,可如今看来,我到底是低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