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大楚的统治虽不说如何清正廉明,至少也还算得上国泰民安。这些前朝遗民从前国破家亡时都没能站出来反抗,现下突然身先士卒舍生忘死起来,自不会是不约而同地开窍了,一定是有人召集。
只可惜那细作致死也没松口说出那位首领就是是谁。
当然,纵然他不说,线索也还是有的。能够短时间内将这些人召集起来,那人应该是位颇有威望的人物,说不准便是当年百越的皇族余孽。
听到此处,陈青鸾便想起了之前曾来截杀苏仁那个紫衣客,她还未开口,苏仁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我也想过这人是否跟当初那个刺客有关,毕竟百越小国,皇室人丁不兴旺。统共就没有多少人,当年屠城之时还是按着族谱尽数对上了的。前些日子那个刺客若是所言非虚,也只可能是找了死士替了,才能侥幸活命。实在难以想象还有其余的漏网之鱼。
只不过那日他手筋脚筋尽数被我挑断,就算侥幸不死,这短短数月时间里,不仅能养好了伤,还能召集旧部,起兵谋事,难道这拜月教当真是大罗金仙不成?”
陈青鸾微一思索,犹豫着道:“说不准那紫衣客也是受人指示的,只不过他当日已自称是皇族之人,若是这叛军首领比他地位还要高,难不成是当年侥幸生还的人里,还有皇子皇女不成?”
听她这样说,苏仁眯起眼睛思索半晌,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语气中带着凉意,“倒还真有一个,算不得漏网之鱼,只不过是没死在那次屠城中而已。”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或者说,她在那之前,就早已是个死人了。”
亡国的那代百越国主,乃是先代国主的庶出的兄弟,他年轻时与妻子伉俪情深,然,这世上哪能真有起死回生的事呢。而那女子怀有身孕时突发急病,药石无灵,陷入长久的昏迷之后,大夫们都笃定她根本挨不到生产那日,叫那王爷还是早早准备后事,节哀顺变。
王爷表面答应着,几日之后人却失踪了,连带着那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妻子也不见踪影,国君也派人四处寻找,也始终没能寻到他。
几年之后,有传言道,在拜月教的一处祭坛见到过此人,且已经成为了拜月教的教众,他所侍奉着的那位圣女十分年幼,却是同当年的王妃生的有几分相似。
又过得几年,当时的百越国主身患重疾,这位王爷却只身回了国都,整日浑浑噩噩,偶尔清醒时有人问起他的妻女,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一次酒醉之时,却比平日里看起来清醒些,那日他说:“两个都死了,十年前就都死了,这世上哪能真有起死回生的事呢。那孩子天生就不是个活人,而是扒开母腹爬出来的‘白女’,我就不该信那拜月教圣女的鬼话,结果连她们的尸身都没能护住。”说罢便嚎啕大哭起来。
民间关于拜月教的传说不少,多怪力乱神的都有。所以这件事到最后也没个定论,不知是真是假。
其时正逢百越上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先皇临终之际便起了私信,没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而是给了这位近十年未见的兄弟。
这位王爷脑子始终不大清晰,况且也早就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故而也并未拒绝先皇的要求。而就在他继任的第二年,大楚正式对百越用兵,不论是这位被拉来做祭的新皇帝,还是已经躲去了边疆的前任太子,都没能躲过杀身之祸。
苏仁声音平静,如同讲故事一般地道:“当年屠城之后,所有百越皇室的尸身都被丢在了一个乱葬坑里头,后来每逢忌日,便有人在夜里见到有个红衣少女去祭拜,那少女不过十来岁的身形,样貌却是和那位王妃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青鸾听他说完了,只觉背后凉飕飕,“所以说百越皇族里,其实还有这么一位不知是死是活的公主?”她心知这样的奇闻怪谈,各地都有不少,有过战乱的地方尤其多些。可是苏仁历来不敬鬼神,绝不会将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当真。
不过,故意说来吓她倒是有可能的。
苏仁垂眸看着她道:“莫要以为我是编了故事来逗你的,最先看到那红衣少女的,正是当时随军的厂卫,否则我也不会将这故事当真。”
陈青鸾云挑眉,她游过许多地方,拜月教的传闻也听过一些,多神乎其神的都有,然而其中多半是三分真七分假,假的那些也未必便是人家故弄玄虚,而多半是旁人自己臆想出来的,于是便猜测道:“既然那少女确有其人,那定是拜月教有法子救治这样胎死腹中的婴儿,又或者那女孩儿根本就是那位王妃所出,只不过是别处寻来糊弄那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