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屏说出“请便”那两个字后,见司昌南浑身僵直,凝视着自己这边久久不动,得意地轻笑出声:
“司二公子,司二公子正值风华之龄,今后在人生中还大有可为,现在就英年早逝岂不可惜?
如今司二公子的令尊心意未决,还请司二公子多多劝说一二。免得令尊一时想岔了误入歧途,白白浪费了司二公子你大好的性命!
这可就回不了头了,司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司明灯缓缓抬头死死盯向父亲,低声应了一个“好”字:“还请滕峒主把刀稍微放开些,我可不想那边刚劝了我父亲回头,这边却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平心而论,都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年轻人,眼看着人生还有大把的年华可以享受,谁又甘心受死呢?
听到司明灯答应了,滕玉屏心里一松,依言将刀锋拿开了一些,心里颇为得意自己先前情报掌握得准确;这司明灯确实是司昌南最为器重和精心培养的儿子,有司明灯在手里,不愁司昌南不重新就范!
司明灯站直了身子,看着司昌南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又急又快:
“爹,我们是祖神的子女,我们不能做夏依的罪人!爹,你不要再顾忌我了,儿子不孝,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司明灯就将身子往前一撞。
滕玉屏猝不及防,手中收刀不及,横刀的刀锋划过司明灯颈侧的大动脉,鲜血倾刻间喷洒而出,染红了脚下一大片地面。
虽然就在儿子对自己微笑时,司昌南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骤见惨状,仍是忍不住悲怆出声:“明灯——”
父子连心!儿子慨然赴死,司昌南悲痛之下,心绪大乱,双目一片赤红。
辛秀竹眼角余光瞥见,心中一阵惧怕,尖声叫了起来:“不要杀我!”
“聒噪!”司昌南掐着辛秀竹的脖子,一把将她扔下山崖,举刀回身就向围着自己的那群安躔人冲去。
他这里多杀一个人,一会儿攻进双鱼镇杀戳镇民的就少一个人。
儿子为了他,不再犹豫和顾忌,已经决然自尽,他这个始作俑者,唯有用手上的人命和自己的血,或许才能赎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有了这一番变故拖延,之前司昌南安排的两人也成功地将浓烟燃放了出来。
夏月天气晴朗,青山碧翠,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分外显眼。
四喜还站在山崖上,可以遥见双鱼镇那边已经有了不寻常的动静,急忙喊了出来:“峒主,双鱼镇看到这边的浓烟了!”
滕玉屏心头一沉,立即发令:“四喜你负责把那老东西给宰了,已经下来的人听令,不用管上面了,我们即刻出发,尽快攻下双鱼镇!”
如果能抓紧时间占下双鱼镇,或许还能控制住消息不外传,奇袭溪州的计划虽然要仓促提前,也未必不能成功……
两天后。
双鱼镇东南方向的驿道上,一片尘土飞扬急拢前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正在清理断壁残垣的镇上百姓遥遥看见,急忙敲锣示警,各自提着武器戒备起来。
黄尘渐近,一面黑底红字的旌旗从黄尘中招展而出,伏在屋顶上的弓手,眯着眼紧紧盯着那面旗帜,突然激动的大喊起来:“是峒主大人,是峒主大人赶过来了!”
镇上一扫先前的颓废死气,欢呼声和激动的哭声四处响起:“峒主大人来了,峒主大人来了!”
辛螺翻身下马,在陈延陵和杨树的紧紧护卫下,环视着曾经富庶祥和、如今却是一片凄惨景象的双鱼镇,目光在一堵断墙上那一大片已经凝固了的褐红血迹上停了停,喉头有些发哽:
“现在谁负责这里?上前一步给我说一说具体情况。”
“回峒主大人,小人是双鱼镇长杨德福之子杨求发。现在是小人负责这里。”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双膝一屈在辛螺跟前跪下,两只眼睛深深抠了下去,声音粗砺沙哑。
辛螺对杨求发有些印象;她来双鱼镇这边指导农耕的时候,杨求发跟在他父亲后面学习事务,话虽然不多,做事却是非常认真勤勉。
杨求发的父亲杨德福也是一个非常尽职的镇长。按说双鱼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杨德福肯定应该在这里指挥——
辛螺飞快地扫了一眼迎上来的人群,却并没有在其中发现杨德福的身影,心里不由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