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独立,无桎梏、无掣肘,更无病无灾。菲尔犹记得当年,母亲夜夜无法入眠,时刻守护他,帮他战胜一个又一个的生命难关。血液流速缓慢导致的一系列问题都令人痛苦,他难抗,母亲更难。
而比尔,被远远送走之后,前几年还会传来信,能使用魔力了,长高了,学习了。但是,又过上几年,比尔连同照看他的人一起了无音讯。
“那边传来的消息,都说是遭遇不测。母亲懊悔不已,她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非要送走你,如果你继续被关在城堡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菲尔的后背蹭着墙面往下滑,直到整个人跌落在地面上。
“如果说有罪,那我们都有罪,还罪的离谱。”菲尔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处,曾经留下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只要自己因为困顿,无法将魔力始终运转,母亲便会拿一个稍宽一些的针,刺醒自己。久而久之,这只手的掌心便留下一小块,根本无法治愈的伤痕。
就像藏在心底的,一句凭什么我就要每日受这样的苦。
就像比尔心里,凭什么要将我关起来,长期提供血液给另一个人。
但任谁也知道,这让的怨怼都是基于自己,为自己鸣不平,所谓的无可厚非。但对心软的人来说,他看到的更多,也就更痛苦。
菲尔没了弟弟,母亲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带上了痛苦。他甚至怀疑自己不该是活下来的那个,那样,是不是所有人都念着的是自己。
而比尔,流落在外,幼年饱受欺凌,但小时候的事情从未忘记,他更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被抛弃的事实,父母兄弟,长期酝酿,怎能不恨。
可这时,在这间小小的祷告室里,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荒诞,前半生犹如笑话一般,恨也是错,不恨还是错。
而这些,皆是那一句,凭什么。
菲尔从来不曾说过这样,那些在外人眼里的看不透过去的懦弱。可它们从未得到释怀,也从未离开过他的记忆。只因为刻意的忽视,而隐藏在心底。他今天把这些对比尔说,私心里也是不想只有自己知道,也该让另一个人知道。
“多恶毒,你的哥哥。”菲尔自嘲道,“告诉你这些,想让你心软,然后达成去救人的目的。多少年过去,我和其他人做的事情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算计与卑鄙。”他握紧自己有伤痕的手,嘴里却说着,任谁听了都想杀人的话。
“闭嘴!”
“我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咣当一声,比尔准确的将手里的物什甩出来,那东西从祷告室的窗户出来,直直落在菲尔的肩膀上。
东西很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菲尔盯着它,眼睛里却不由自主的落下眼泪。
那是一个木制的娃娃,女娃娃。它曾经被涂有鲜亮的颜色,很是精致。如今这娃娃缺了一条胳膊,颜色斑驳不成样子。这是母亲当年,制作的娃娃,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原本以为是生下龙凤胎啊,没想到却是双胞胎。
当年还因为这娃娃,他们兄弟俩打了一架,因为谁都想要女娃娃。后来,哥哥赢了,弟弟哭了。然后菲尔就在弟弟睡着之后,将娃娃换了过来。第二天还死鸭子嘴硬的说,我又不喜欢女娃娃了,所以才给你的。
“你不是总这样,以为自己牛逼厉害极了。”比尔嘲讽道,“还包括直接做我的主,我现在也不想要女娃娃了,你合该把男娃娃还给我才是。”
“那你得跟我回去,才能换。” 菲尔说道,语气平静。
“呵,绕老绕去,还不是骗我回去救你的情人!”比尔反驳道,但他虽嘴上这么说,却站起身来,主动走出祷告室,向着菲尔走去。
他站在菲尔身侧,眼睛看着前方,那张与菲尔一模一样的脸上,尽是轻松与释然。“走了,傲娇哥哥。”说罢,他抬腿率先走出教堂。而菲尔,那一直绷紧的神,终于松懈下来。他看着弟弟的背影,无声地说:谢谢。
比尔走上老远,回头一看,菲尔还在原地站着。他努力绷紧自己的脸,嫌弃道:“这早出几分钟,倒真是先老。胳膊腿这么废,还怎么继续当塔卡最闪耀的星。”
额,最闪耀的星?菲尔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外号。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照耀别人,却总是被别人照耀。母亲、弟弟,还有她。
在仪器检测下,比尔的血液果然能够抵抗溶血。而这种抵抗只能用在未完全同化的血液中,像菲尔那样的,则完全起不到作用。虽然早在十几年前便知道结果,但老斯内尔勋爵却仍旧感到失望,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会与回来的比尔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