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板着脸问道:“为什么没抄完。”
齐子钰挑眉笑道:“学而熟之,为何要抄,浪费时间。”
顾先生看到她的神色不由的有些惊讶,这齐家九姑娘果然极为不寻常,时而表现出来的性情让人诧异。这书他们学过么,他回头看了看其他人,皆是一脸茫然。
他斟酌道:“何曾学过?”
齐子钰低头恭敬道,“学生是自学的,还请先生考较。”
作者有话要说: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取自黄景仁的《绮怀》
第8章 语出惊人
“哦?”顾先生有了点兴趣,捏了捏下颚的髯须。
“九姐觉得此书如何。”齐元澄目光灼灼,眼中似有精光闪动,他从不主动开口,此刻却突然这样问道。
齐子钰的记忆力自然是不错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否则她也不会将那四府十三洲的官员字迹记得如此清楚,但她也不是真的神乎其神的过目不忘。
盖因从前国公府家大业大,为着先皇的猜忌将规矩立了个十成十。
虽然起于微末,家世底子薄,但固来严苛,单是这本涑水家书议她就背了不下三遍,更不用说其他的女戒女规了。不过背归背,齐子钰对里头的内容却是不以为然。
她手掌撑着桌面,神色淡淡:“维纲常,正伦理。”
顾先生点头捻须温声道:“不错。”
齐念听到先生的肯定,惊讶的张了张嘴,没想到她还真说的出来一二。
齐沛也是稍稍侧目,难道是表哥交她的,不可能啊,表哥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况且两个人见面怎么会不论风月而谈书论策呢。
然而齐子钰的话语并未完,她兀得笑了一下,一错不错的看着齐元澄轻声道:“然而矫枉过正,视短。”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一片寂静,无人敢言。
后头的齐子仪忽然抬头猛地捏紧了拳头。庶弟齐元澄比齐子钰还小上一岁,可此刻他目中光芒一闪,眼底像是骤然漾开了一圈涟漪。
连齐沛都吓了一跳:呆九今天是撞坏了脑子么,怎么会说出这种有些扰乱纲常的话来。
不对不对,她脑子本就不好,她转念又想,难道是狐仙上身,迷了心智了。她抖了一下又不敢再想下去。
齐元正虽纨绔,但这时也有些愣了,转头看看齐元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先生一反常态的将眼睛眯了眯眼肃然道:“何为矫枉过正?”
齐念在一旁竟有种看傻眼的感觉,说出这种话来,不正是应该重重的罚么,先生怎么倒是和这呆子讨论起来了,她懂个什么。
她有点狐疑的盯着齐子钰的脸,继而,面色一变,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表情,齐九最近果然异常的很,怎么她之前就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呢。
“凡为人子者,毋得蓄私财。俸禄及田宅收入,尽归之父母,当用则请二用之,不敢私假,不敢私与。”齐子钰顿了顿,缓缓问出自己的质疑:“子莫非,非为人,而为物,是为谋财之器皿?”。
子女私产自来不被认可,若有那是不孝,但实际上太过苛刻了。
这样的话放在从前她是只能埋在心里,断然不能说出口的,就算是在今日也是不能随意乱说的,轻则被责忤逆,重可拉扯到动摇社会根本之嫌。
只不过齐子钰知道如今,在座听得懂这话的都不是外人,也都是聪明人。
且今昔大不同于往日,如今的新皇,即从前的六皇子,却是用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手段才荣登宝座的,皇城根的那条玉池,只怕至今还有未销的沉尸残骸浸没其中。
这也是齐子钰为何单单挑出这一句的原因,说是私产的问题,实际上可以连带出其余的一些父子关系上的事。她这是在赌,赌顾先生对先皇的一个看法,赌齐老太爷的一个念头。
齐正元听得云里雾里。齐念也是如聆天书,齐子钰的话这一字一句掰开来她都认识明白,可串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她什么时候会说的这些,文邹邹的。
顾先生嘴角紧绷,随着齐子钰的话语面色也渐渐严厉起来。他不会与一个姑娘争论,可是脸上的表情就已全然表明了态度。
齐子钰暗自叹了口气,感觉有些丧气,顾先生得罪过人,因着先皇失察他下过诏狱,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愿听这样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