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摇了摇头:“福王妃若是知道三爷要用我的压箱银子,只怕未必会答应呢。”她扶了扶鬓角有些散落的碎发,“毕竟没有哪家的爷会用自家媳妇的压箱银子。”
薛文昊彻底挂不住脸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沈若华,恨不能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它生生折断,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身后已经不是毫无依仗了,还有锦衣卫,还有福王府,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他终究是把这一口恶气吞了下去,转身一把甩下帘子出去了。
看着他甩得摇摆不定的帘子,夏嬷嬷一肚子的怨气,却是红着眼道:“怎么会是这样的,从前只当三爷是一时糊涂,如今怎么越发过分了!到这会子居然还打着娘子的压箱银子!若不是说放在福王妃那里,这会子只怕要明抢了。”她一时哀叹起来,自家娘子真真是命苦,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嫁给了这样的人。
她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娘子为何还要给三爷那一千两银子?”既然都打算和离了,为何还要给他一千两银子?
沈若华笑了起来,有些慵懒地躺在小榻上:“自然是有用处的,只怕他拿走了一千两,要还更多回来了。”说罢,便不再多说这个,转而问起桂姨娘与采芹的事来:“……今日可让郎中替她们瞧过没有?”
夏嬷嬷这才收了一脸哀叹之色,道:“已经打发人请了千金堂的郎中来瞧过了,采芹是烫伤了手,又挨了三爷一脚,怕是要养上好些时日了。桂姨娘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说倒了嗓子,发不了声了,郎中说怕是喉痹,开了方子让吃几副药就好。”
沈若华听得喉痹之时,微微挑了挑眉:“好端端的怎么会倒了嗓子,这倒是稀罕事。”她眼神却是犀利起来,目光莹亮如星,连夏嬷嬷和青梅都有些不敢直视。
“听南厢房的碧玉说,是前两日贪食多吃了些酥酪,昨儿便觉着说不出话来,喉咙肿的老大,连米粥都吞不下了,刘二家的也说南厢房昨日和今日都只要了米粥去,别的吃食一概不要。”夏嬷嬷回道,又很快惊觉地低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若华拧着眉,道:“倒也没什么不妥,让人仔细盯着吧。”或许真的只是喉痹。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桩亲事
大理寺门前,沈若华的马车早早等在了咸宜坊胡同道旁,让李忠海使了点银子给看门的衙役,说是再等上小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果然过了半个多时辰,大理寺官衙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出来的却是一身五品白鹇补子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满脸堆笑向着清瘦的沈均儒说着话,待把沈均儒送到门前,见李忠海带着小厮正在门口等着,这才抱拳给沈均儒作了个揖,告辞回了大理寺去。
沈若华带着青梅与夏嬷嬷下了马车,上前给沈均儒作礼:“父亲。”父亲两个字她始终是叫的不那么自然,这是沈氏的父亲,而她的父亲早已在十余年前与母亲一道死在那场动乱之中了。
沈均儒一身干净的粗布蓝袍,原本相貌堂堂的脸上已经清瘦得有些脱了形,望着沈若华,他微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越发深刻,开口道:“快起来,你怎么来了,让人来接了就是了,这里是大理寺,你不该来的。”
沈若华已经不大记得自己的父亲的模样了,时隔这么多年,她只记得年幼的自己常常缠着父亲带她去街市上买窝丝糖吃,一身朱红色蟒袍的父亲总是笑着拉着她的手悄悄乘了马车去买窝丝糖,还会让人给她买了溜溜转的风车,和吹着能引来雀鸟的竹哨,常常在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困得睡在了父亲的怀里,手里的窝丝糖也捏的化了,父亲会笑着轻轻掰开她的小手,把那窝丝糖拿出来,抱着她回王府。
可惜她真的已经想不起父亲的模样了,只是眼前沈均儒一句关切的话,让她竟然有些眼眶发涩,她低下头去,轻声道:“无妨的,父亲请上车吧,宅子已经收拾好了,也让人捎了信回保定了。”
沈均儒笑容温和:“好,走吧。”
沈若华的宅子已经收拾得很是利落,夏嬷嬷挑的丫头婆子们恭恭敬敬垂着手在门边等着沈均儒与沈若华,低着头连看也不敢乱看一眼,她们来这处宅子里时就被吩咐过了,若是尽心尽力伺候,日后必然不会亏待她们,可若是敢胡乱嚼舌根子,生了背主的心思,那就别想再好好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