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桑素缟加身跪在妃嫔之首,耳闻皇后这般言语,却连眼眸都不曾抬一瞬。
他狠狠握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眼深深呼吸,任胸口剧烈疼痛起伏强撑着不发一言。
她倔强直视他,从冷冷地嘲笑,到愈发不可抑制地大笑道,“连烁,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这些年,她要我的夫君,你给了。她要我母族衰败,你给了,甚至还一并杀了我的爹娘兄长,我侄儿死的时候,也不过才六岁的年纪!她要尊荣宠爱,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手中空空如也,守着个皇后的虚名只盼终了残生。如今,她要的是砚离的命啊!砚离是我的儿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么?她要你儿子的命,你便也就这般痛快拱手相送么?!”
她眼眸里蓄满的泪意再度汹涌,心死如灰下,甘愿抛去一切皇后的体面与生来的骄傲,字句如刀,锥了他的心。
太子生母的眼泪砸到地上,融进碧落黄泉祭奠他年轻的魂灵,“这些年,砚离头一回开口说话,头一回坐,头一回站,头一回跑,认得第一个字,会唱第一首歌,你从来都不在他身边。可我在,连烁,我在。我的儿子是我一天天伴着长大的,今日一朝遇害,便撒手撇下我去了……连烁,我曾失去父母,失去族人,失去尊严骄傲,我都觉得尚且可以熬忍,只因不论你我之间如何情薄,好歹我还信着你会与我一同伴着砚离长大。可如今他蒙冤而死,你却从不肯还他一个清白,任着天下悠悠众口诟病不歇,让我儿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
她看着旧时爱人的眉眼,失望至极,一字一句对他冷冷道,“你不配做砚离的父皇,你不配。”
连烁深深看着她,胸口处的疼痛难以忽视,手掌再用力一些,他亦赤红了双目,阖眼吩咐道,“将皇后禁足于坤宁宫,撤去宫殿内一应利器摆设,严加照看。若皇后自戕,尔等阖宫陪葬!”
说罢,他将她一把掼开,江淇上前稳稳扶住皇后的手臂,垂眸称是。
钟离尔流着泪昂首瞧天子,他却再不看她一眼,示意太子起灵,便不加留恋转身离去。
身后的男子感知到她的颤抖,手指顿了顿,方缓缓松开,低语一句,“臣得罪了。”
这是他第二次,于她悲痛欲绝时将她一记手刀劈晕过去。
那些无法度过的,难捱的,如坠炼狱的时光,能少一刻的清醒折磨,都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榻上孩子的呼吸愈发微弱,然后像他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个世上一般,临死前,他又不知怎样辛苦地,用尽全部力气,用小拳头紧紧攥了攥母亲的手指。”
啊这一段我回来看都会觉得巨难受……
推荐给大家写这章听的歌,首先是胡莎莎的《十三月》,这首歌调子和前半部分词都蛮好,忽略这个剧和作者不提,剧我也没看过……
然后我也无fuck可说……写到这样的章节总觉得愧对读者,不太敢回复留言……
第66章 两生裁
天子踏进翊坤宫门的这夜,一口殷红鲜血终究是再难忍,喷洒在了祁桑的宫殿之中。
绫罗纱幔染血,渐渐深红的血迹像蜿蜒的爬虫,附在其上,原本柔婉的颜色随之干涸而面目全非。
人生在世,光鲜夺目与污秽可怖,本就一线之隔。
女子面色惊慌,忙跪下想要靠近他,连烁一双眼瞧着她,恨意分毫不差于皇后。
她便止在原地,听他冷声怒道,“朕有没有说过,要你安分些?你竟敢动太子——”
祁桑看着他的扭曲面容,记忆里他从来都是行止有礼,温润如玉的模样,都说钟离尔与连烁一见倾心,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前也是她交付了多年青春与情感的男人,他质问她,为何要害死他的儿子。
女子的眼泪终于在六年后的这个夜滚滚流下,她颓然看着他,轻声哽咽,“皇上想要孩子,臣妾也可以为皇上生个皇子……”
连烁上前一把握住她的下颔发狠,眼眸中的赤红色与殿内血迹相差无几,“朕不要你的孩子,朕要砚离!”
他的声音震痛肺腑,她终于哭出声来,看着他摇头,一边喃喃泣道,“为什么,为什么……”
连烁咬牙一把将她推在地上,手背缓缓拭去唇边的血迹,看着伏地哭泣的女子漠然道,“你害死了朕的儿子,便该遭报应,今日种种,都是你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