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溟怔怔听着,娇躯微微颤抖,如风摆荷叶,胸口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想要放声哭泣,却说什么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说不出的茫然和悲伤。
第20章
巫姑更是听得酸妒交集,脸上神色变幻,蓦地尖声大笑道:“陛下!一年之前,当我初见你的时候,便已看出你对这位藐姑射之山的神女已是刻骨铭心,生死相许,但我仍是对她忍不住妒怒交加,一心想着将她取而代之。
但她是洪荒里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我在洪荒人的眼里,只不过是荒外的蛇族蛮夷,无论地位、修为、容貌,我都远逊于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好在我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有人将她送到我手上,要我杀掉她,可我知道她对你至关重要,犹豫不决,几番反复,终于还是没能下手,只是将我无意之间得到的上古奇蛊‘相思蛊’种入她体内,让她从此长眠不醒,形同死人……”
冷无邪面色陡然阴沉,断喝道:“拿解药来!”白袍随风卷舞,宛如池中莲花开落,怒气充盈,似乎立刻便要汹汹爆发。
巫姑神色古怪,妙目凝视着他,脸上似笑非笑,忽然说道:“陛下,除了在她体内种下‘相思蛊’,我还喂她服下了一百三十七种剧毒,每一种都是天下罕见的毒物,合在一起,更是剧毒无比,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解开啦。
陛下,我杀了你最爱的人,那么在你心中,至少会恨我一辈子吧……”
冷无邪听得又惊又怒,真气四扫,察觉到清杳果然生机渐颓,她双眸紧闭,清丽的脸上犹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但体内种种剧毒肆虐纵横,已将她的生机彻底斩断。
他登时如堕冰窖,呆呆凝视着怀中女子,心底一片茫然,那即将失去挚爱之人的哀痛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兰溟见他木立当场,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整个人如同木石一般,一动不动,知道他心中伤痛已至极点,不禁又是害怕又是怜悯,眼睛一酸,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顾宜归叹了口气,叫道:“无邪。”
正欲上前安慰,冷无邪衣袖一拂,将他震出数丈,蓦然长啸一声,将清杳抱在怀里,再不向在场之人看上一眼,白袍翩翩,飘然出殿,融入了无边夜色之中。
巫姑冷艳的脸上凄凉、悲痛、怨怒、羞恼……泪水汹汹滚落,痴痴望着冷无邪远去的背影,含泪笑道:“陛下,可惜我虽是女娲,你却不是伏羲。”
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娇躯突然一颤,泪光莹莹,苍白的脸颊上涌上一层浓浓的黑气,那娇媚凄伤的笑容陡然定格。
兰溟见冷无邪飘然而去,忍不住追在他身后,但见他怀抱一人,白袍飞舞,逶迤电掠,顷刻间便隐没于夜色之中,自己如何追得上?
她茫然无措,悲伤难抑,缓缓转过身来,正看见巫姑如此形状,不由得惊呼一声,叫道:“殿下,她怎么了?”
顾宜归见多识广,见状神色黯然,叹道:“她牙齿之间藏有剧毒,此刻服毒自尽了。”
兰溟芳心下沉,立在大殿之中,环顾四周,窗外群山苍茫,夜风凛冽,天与地如此清寂寥廓,她在明月之下和冷无邪相遇,又在莽莽夜色里和他别离。
茫茫人世,她不过是这场悲欢离合的看客。
两百余年弹指即过,几多韶华老去,几代人世轮回。
早已成为不死国主的她独自坐在圣宫的窗前,看那春风袭人,桃花曼舞,又是一年桃李缤纷的春时,她恍惚地想起,离他归来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年,但一切仿佛还在昨日,他还陪在她身边。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记忆昏黄发暗,在她面前冉冉铺开一幅绚丽而又哀凄的画卷。
画卷中有一个手撑油纸伞的青年男子,紫衣飘舞,满头青丝飞扬风际,他静静地立在油纸伞下,身影孤独寂寥,怔怔望着前方的不死国主,目光之中带着淡淡的忧郁,他出身极为高贵,却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大祭司,并立下重誓,愿意终生守护这位不死国主。
国主身着繁华恣肆的红衫,额头上绘着冷丽的雨时花,黑发如瀑,俏丽妩媚,神色却冷冰冰的,常常不带一丝感情地命令他杀人。
他仍撑着油纸伞,伞面上的梨花画得疏落有致,乱了她的心,令她看不清伞下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清雅温柔的声音从伞下传来,那么飘渺遥远,仿佛千里之外的风雨:“国主,这些人的家族中人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