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然自得:(一)疑是故人来
等我们赶到香来客栈的时候,已快四更。我不顾香姨的阻拦,跑到夜黑的房间,推开了房门,却见屋内情形一片和谐温馨。夜黑身缠绷带,躺在床上,而兰清守坐在床边。且二人均已沉入睡梦中,我又悄悄退了回去,轻轻关上了房门。我暗自心道:这夜黑憨厚耿直,兰清温柔甜美,两人还真是叫人越看越觉相配。又经历了这一场小小的磨难,应该好事将近了吧!
我轻笑出声,笑自己似乎很有做媒婆的天分。只是我这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僵在了脸上,为什么老天每次只让幸福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溜达上一圈儿,便又转瞬即逝呢?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边摇头晃脑很啊Q地吟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看吧,看吧,这就是做“大人物”的代价和悲哀,我自嘲地想道。
先前,夜白他们只顾寻我,就压根儿没想起梅九来。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赶紧派人连夜去寻找,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我唯恐梅家因此多生事端,第二日一大早就叫人快马加鞭赶去梅家,送去梅九失踪的消息,我自己也准备随后动身。而香姨她们考虑到夜黑的伤势,不易即时车马劳顿,便决定在客栈多留两日。
临上马车的时候,兰清拉着我的手哭哭啼啼,非要与我同往。我一本正经对她道:“人家夜黑为救你而受伤,你怎能不留下照顾他呢?”
兰清一听,虽不再嚷着与我一起了,但就是哭的更厉害了,而一旁的香姨絮絮叨叨啰嗦个没完没了。她二人,一人像“嗡嗡”叫的蜜蜂,一人像“吱吱……”叫的夏蝉,吵得我是头昏脑胀。我看着马车前后各五骑,已经整装待发的夜家侍卫,又看看正埋头逗雪里娇的夜白,越发的觉得无可奈何了!
这时,夜白表情很是随意的对香姨问道:“香姨,可是信不过我?”
香姨一愣,拉拉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兰清,示意她退后,然后才干笑道:“怎么会呢?那个,你们赶紧上路吧!”
夜白不屑地扭过了头,抚摸着雪里娇。我一看这情形,此时不走还待何时,便一个“健”步跨上了马车。香姨还想交代我点儿什么,看了看夜白,又干笑了两声,向着夜白呶呶嘴道:“那个,啊淇!这一路的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姨娘在明城等着你回来!”
我坐在车厢里,一手掀着帘子,伸长脖子答道:“放心吧,姨娘!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话还没有说完,夜白猛地抽了雪里娇一鞭,雪里娇嘶鸣了一声,迅速奔跑了起来。一阵尘土淹没了我的话语,也呛得我连咳数声。我郁闷地扭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香姨和兰清,愤怒地放下帘子,狠狠盯着夜白半隐半现的身影,暗道:这该死的夜白,肯定是在故意整我!
我暗叹了一口气,无聊的干坐在车厢内,这可不比前两天,还能调戏调戏兰清,打发一下寂寞。可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原本狭小的车厢也变得空荡起来,算一算,这一世在我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停留很长时间,总是相处一段时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分开,我苦恼的笑笑。
至于那个夜白,我自是不愿搭理他,当然他也应该不怎么喜欢我,两看生厌,他很明智的只做本职工作,也不多话,我自乐的眼不见心不烦,就像这样还是互不理睬的比较安全。
只是这会儿,我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焦躁的不行,看什么都不对,使劲儿跺了两脚车板,却仍觉不过瘾。透着帘子隐约看见夜白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一巴掌拍向那车帘,怒道:“什么破马车,连个门也没有!”夜白自然是没有搭理我,我只能生闷气。
就在这时,从前面传来了清朗悦耳的曲调声。那声音时高时低,时而婉转时而低扬,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犹如天籁。待曲调吹毕之时,我心中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我掀开帘子,看见夜白手持一片青翠青翠瞧不清到底是什么形状的树叶,我别扭地问道:“刚才的曲子是你吹的?”
夜白也没有回头看我,小心翼翼的将那树叶揣入怀中,慢悠悠的“哦”了一声。
我见他爱搭不理的模样,气又不打一处来了,使劲瞅了他一眼,放下了帘子。什么玩意儿!你会吹树叶,我还会弹琴呢!我拿过一边的瑶琴,放在腿上,轻轻弹出一曲《高山流水》。我很是自负,这可是除了《归去来辞》,我弹得最好的曲子了,当然也是唯一会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