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为了帮南家留下一条命脉,亦为了不让自己唯一的孩儿遭受牵连,他对外宣称妻子诞下一子,为了杜绝风声走漏,他辞退了南府一批下人,只留下信得过的贴身心腹,并在这孩儿年满三岁之时,假托寄养佛寺折福之名,将这孩子送往了南方怀恩寺。
此后,他与妻子谨遵大师所言,戮力发善,不贪恋官场名利,低调行事,只求自保,灾祸远离。
可随着日子渐长,孩子终是得回到南家相聚,可回来皇京之后,却又面对接二连三的种种试验。
“……爹,您在想什么?”南又宁的低唤,将南至坚沉浸于回忆的心神拉回现实。
他定睛转眸,望着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容,又望了望那一身的男子装束,心头不禁微微发疼。
身为人父,他当会不知,因着他们想为南家留后的私心,他们扼杀了这孩子原来该有的种种,强逼她变成了另一个人,过上截然不同的日子。
“又宁。”南至坚面色凝重的开了口。
“爹,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袁家那头反悔了?”南又宁罕少与父亲这般私下相谈,心知父亲肯定是为了她的婚事操劳。
“没的事儿,你别瞎。”南至坚安抚道,而后探手轻轻搭上她的肩,拍了拍,沉声道:“我知道,让你娶妻这是苦了你,你心底肯定不愿。”
南又宁眸光微微瞪大,随后低垂下来。
“我也明白,这么做是件荒唐的事,可倘若我们不出此下策,就怕太后与皇后那头恐会对你……”南至坚不敢再往下说,就怕吓着了她。
南又宁却抬起了脸,平静的回道:“爹,我明白你与娘是为我好,可是爹当真认为袁家会心甘情愿陪咱们演这场戏吗?”
“那袁钧与我是多年的同抱,我们当年一起在沙场出生入死,无数次的浴血相救,这份情谊非同小可,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那袁家千金也愿意嫁进南家守活寡一辈子吗?”
南又宁脑中浮现了前两日在临华宫碰见的袁姵香,想起她看待自己的古怪目光,心头不禁泛起苦涩。
“我知道这非长久之计,袁家肯定也舍不得女儿这般受苦,所以,我想再过两年便辞官,咱们回南方去,届时便找个理由与袁家和离,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耽误人家太多。”
“爹,无论怎么做,我们都会亏欠袁家,何必如此呢?”
“你不懂,当年太祖深受男宠迷惑,一世英名险些裁在那个男宠身上,当时还是太后力挽狂澜,在外戚大臣的协佐之下,才除去了这个男宠,太后比谁都忌讳日事重演,就怕太后若是真对你起了疑心,恐怕……”
“那假如,我不当男儿身了,是否就能免去太后的疑心?”
闻言,南至坚一震,目光惊骇的瞪住她,高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忘了大师说过的话?再说,你若是泄漏秘密,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是要人头落地的!”
南又宁面色泛白,抿紧唇瓣,不再试图反驳。
南至坚就怕她意志不坚,说漏了嘴,当下面色沉肃的抓紧她双肩。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泄漏秘密,知道不?!”
“……我明白了。”南又宁垂下眼,干涩吐语。
见她一脸郁色,心知自己对孩子太过严苛的南至坚,缓了缓语气,道:“你莫要担心,只要再撑上两年,等到合适时机,我便会向陛下禀上辞官一事。”
“爹过去屡建军功,又一心效忠朝廷,为何陛下却是待你如此冷淡?”
南至坚别开了脸,沉默片刻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多提无益。”
望着父亲陷入沉思的侧影,南又宁永远摸不透父亲的心思,他虽是个武将,却怀有谋略,据说当年在军中是智囊,也因此在辞去武将官职后,方能出任礼部侍郎。
可反观当年与他一同征战的同胞,多已位居一品高官,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就是不明白,以当年屡建奇功的父亲,如此不受皇帝待见。
“你与袁家千金的婚事,我已应禀明陛下,过两日陛下便会下诏,为南袁两家指婚,婚事就订在下月初八。”
听见父亲淡然地说着他的婚事,南又宁只能沉默应下。
“孩儿先回房了,爹也早些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