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明白您的决心,可如今您此去边关并非打仗,而是为了寻人,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莫毅点到即止,不再往下说。
易承歆年轻气盛,膝下却无子嗣,此事早在朝廷里外成为众人背地里议论的话题,再加上宫中时常流传帝王恐有断袖之癖的谣言,就怕易承歆若是不顾一切执意前往边关带回南又宁,当真会坐实了这个谣言,恐有害他的声誉与威望。
易承歆却是扬唇一笑,将中的奏折往几案上一扔,转过身往外走。
“陛下!”莫毅愣住,追了出去。
“朕欠她太多了,如若不去把她找回来,朕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那怎会是陛下的错?是礼部侍郎当年协佐肃亲王,为南氏埋下了祸根,若不是陛下向先皇求情,南又宁方能保全一条命,南氏早已绝后,何来今日?”
“莫毅,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背身而立的玄黑色高大身影,缓缓侧过身,瞥过了那张俊丽却布满深沉伤痛的面庞。
莫毅心中一震,当下吐不出半句话来。
易承歆微微一笑,那笑,冷冽嘲讽,更透着几许恨意,但见他凤目烁烁,声嗓沉沉地道:“当年,南氏遭人密告一事,未免太过凑巧,朕事后反覆回想,总觉着这事不单纯,若非当年朕对南又宁过分执着,兴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莫毅面色微变,谨慎地征询道:“莫非陛下是怀疑所谓的告密者,只不过是先皇与太皇太后的说词?”
易承歆垂下眼,面色森寒,好片刻沉默后,方道:“朕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出告密者的身份,先皇与太皇太后皆已仙逝,除去他们二人之外,其余当年参与南氏抄家一案的官员,朕一一询问过,无人知道告密者究竟是何人,可朕就是不懂,倘若没有所谓的告密者,先皇口中的证据,也就是南至坚与肃亲王通信的亲笔手信,究竟从何而来?”
莫毅道:“如今曾经插手南氏抄家一案的人,就只剩下太后,陛下若是能从太后那头着手调查,兴许可以查出一些线索。”
“你想,当初母后亦巴不得南又宁死,她怎可能向朕透露当年的告密者身份。”
“那陛下是打算……”
“眼前只有一个打算。”易承歆目光坚定如铁,灼灼有神的沉声道:“朕要去泗州,把南又宁带回来。”
“陛下这是打算违抗先皇的圣令?”莫毅不得不做此提醒,就怕易承歆会因一时冲动而成了千夫所指。
易承歆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违抗又如何?如今西凉由朕当家作主,朕的话方是圣令,这一次,朕要让南又宁当朕的皇后,而不再是太子少师!”
闻言,莫毅大震,尚来不及出声,只能眼睁睁目送那抹高大人影离去。
倘若,那个泗州的县丞真是南又宁,只怕宫里将起风雨,不再平静……
风,卷起漫天沙尘,如一层巨大的沙帘,笼罩住整座早已被沙尘覆盖的城。
这样的沙尘风暴,日日袭击着泗州,居民们外出总要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方能避开扑面而来的飞沙。
天色熹微,南又宁拉紧了包裹住面庞的纱巾,推开了沾满沙砾的宅门,缓慢地行走于沙尘之中。
由于过去泗州的住民多是死于肺病,人们方晓得,原来吸入那些沙尘是会患病的,于是这儿的住民越来越少,只剩下一些仍然死守着家园的人。
南又宁从未想过,过惯了娇生惯养的贵族生活,她竟然能在这样的险恶之境落地生根,从最初始的恐惧茫然,到后来的安之若素,这八年光阴,她已记不得是怎么熬过来,只晓得,她成了一只无根的浮萍,无家可归,无亲可依。
行了一段路,来到外貌已陈旧斑驳的县衙,南又宁与门前同样覆着面罩的卫兵打了声招呼,随即快步入内。
泗州是个被西凉王朝遗忘的小县城,远在边关,居民稀落,又非是利于农耕的肥沃县城,没有丰盛农收进贡朝廷中央,因此,从来就不受中央待见。
但,正因为如此,南又宁以及当初一群趁乱逃离的逃犯,方能隐匿在此,重新生活,不必被送至边关,过上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王大人来了。”东院正丘里,沈主薄与几名厢军坐在太师椅上,一见南又宁到来,连忙起身相迎,言谈举止间可见对她甚是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