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就在她转身之际,一只大手拉住她,将她扯回那高大身躯的面前。
“有什么话,就在我面前说吧,我不介意。”易承歆低垂长眸,目光灼灼,将她看得牢紧,真可说是寸步不离。
南又宁只得苦笑不已。
她当然知道,因为那天晚上是萧沅她离开,他心底肯定落下了疙瘩,对萧沅简直是当贼人在防。
“萧沅的父亲是南家的随从,大半辈子效力于我父亲,萧沅耳濡目染下,也对南家忠心耿耿,当年若不是他把我从边关车队里解救出来,我也无法安然活到今日。”
易承歆听罢,面上严峻之色未减半分,沉嗓道:“我知道是萧沅救下你,我对他何尝不是心怀感激,可是他对你已不仅仅是家奴与主子的情义。”
“我明白。”南又宁嗫嚅道,垂下眼,神情有些闪躲。
易承歆双手紧紧搭住她的肩,温声道:“你放心,往后我会加派人马来这儿,回京之后我也会尽快召集内阁朝臣商议筑城一事,萧沅与那些你所放不下的泗州厢军,日后有人照应,绝对不会苦了他们。”
“多谢陛下。”她感动得泛红双眼,几欲掉下泪来。
“莫哭。”他柔嗓安抚。
随侍于一侧的何铭见状,心下不由感慨,自陛下登基之后,这些年来他不曾见过陛下这般轻声细语,更遑论是这般对待女子了。
陛下多年茄素,长夜漫漫,唯有孤灯与一册手抄佛经相伴,心底惦念的全是南氏之女,如今终于得愿所偿,他这个老奴才不由得甚感欣慰。
“陛下且放宽心,我只是与萧沅道个别,去去就回。”
清楚易承歆的不安,南又空只得再三承诺,以换得他的信任。
易承歆虽是千般不愿,终是松开了手,看她转身步入西院。
西院的园子里,萧沅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一旁檐角下,挂着个大大的鸟笼,笼里有只通体雪亮的小文鸟,啁啾鸣叫。
南又宁缓步来到萧沅身后,几番挣扎后方启嗓:“萧沅,你当真不随我一起回皇京吗?”
萧沅闻声转过身,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只是目光晦暗地望了她几眼。
“皇京对我而言已太陌生,我已习惯边关的生活,况且,像我这样心无定性的人,待在这儿才是最好的归处。”
“萧沅……”
“小姐这一去,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面了。”萧沅自往下说道:“可今后我已无法在一旁守着,你得自珍重。”
南又宁已满眼是泪,道:“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已死在边关,萧沅,谢谢你,我们南家欠你们萧家太多了。”
“我爹是南家的家仆,而我自幼便是在南家的庇荫下长大的,若不是南大人送我去南方学拳,又供我读书识字,只怕我只能当个平庸之辈,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陪小姐来边关闯荡。”
萧沅性情素来开朗磊落,一席话说来甚是平静,并无太多感伤之情。
“萧沅,南家欠你的,远比南家给过你的还要多,你并没有亏欠南家。”南又宁泪眼笑道。
萧沅目光复杂地深望着她,片刻不出声,而后才缓缓上前,伸出手将她轻轻抱住。
南又宁先是一怔,尚未回过甚来,那双轻揽抱住她的手臂已松开,再眨眼定下神时,萧沅已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小姐要好好的活着。”萧沅如是说道,并且面上带笑。
南又宁泪眼汪汪,只是止不住的点着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来,她竟然从未发觉萧沅对她的感情……她一直天真的以为,萧沅是出于对南家的忠义,以及为了守住对他父亲死前的承诺,方会这般义无反顾的护着她,原来事情从来就不是她设想的那样。
“萧沅,我走了以后,你得好好替自己设想,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好姑娘定下来,身边有个人能照料你,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萧沅仅仅只是笑着,并未应声,而后抬起眼,顺着她身后望去。
南又宁怔了怔,随即转身回望。
西院月洞门下,一道醒目的玄黑色高大人影伫立在那儿,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目,凝睇着这方。
萧沅垂下眼,抱拳行礼。
见此状,南又宁只得低声道了句保重,便转开身朝月洞门方向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