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再熟悉不过的颀长人影,先行步出马车,随后一手撩着布帘,一手牵着另一道娇小人影步下马车。
此情此景,登时惊摄了在场众人。
在场众人,除去太后一人认出南又宁身份之外,其余者大多不识她面孔,只是互相觑视,揣测起她的来历。
太后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八年前被先帝下令流放边关,且永世不得返回皇京的南又宁,竟然会再次出现在这座宫殿里。
“儿子给母后请安。”
震惊之间,易承歆已大跨步来到太后面前,行了个礼,在他身后的南又宁,则是一并跪了下来,低垂着面容不敢抬起。
碍于闲杂人等在旁,太后不敢发难,就怕给皇室丢了面子,沦为笑柄,只得死死忍住。
“陛下终于肯回来了。”太后只得面露微笑,话中有话的挖苦。
不予理会太后那一脸的责备,易承歆兀自言道:“儿子这次去了一趟西凉的最南边,见识到了边关生活的险困,以及当地百姓的种种不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访察,朕明日便要召集内阁大臣进宫商议在边关筑护城一事。”
“陛下一心为民,自然是好事,更是西凉王朝上下的福祉。”太后话锋一转,目光冷瞥向他身后跪着的南又宁,道:“陛下尚且年轻,虽是英勇无双,可也得当心被旁人迷惑,沦为后世之人所唾弃的昏君。”
易承歆不以为意,道:“母后,朕此去边关,还见着了一位故人,母后当知朕与这位故人交情匪浅,朕便将她带回宫里。”
“陛下莫不是忘了先帝的教诲?就不怕成了千古罪人吗?”太后面色一凛,严厉地拔高嗓子。
“朕不敢忘。”易承歆目光陡沉,特别换了自称词谓,可随后又朗声道:“但事过境迁,如今先帝已去,昔日京中名门南氏亦已遭诛三族,朕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太子,朕不过是顾念旧情,欲将遭受牵连的无辜故人领回宫里,母后倒是说说,朕何罪之有?”
面对易承歆目光炯炯的注视,及那一派大义凛然的神态,太后一时竟无可反驳,怔了好片刻方回神。
“陛下这是——”太后气极,却又不能在一干要臣面前发难,只得硬生生忍下,口气严厉地道:“做为西凉的主儿,想必陛下比哀家更清楚,这些年来陛下膝下无出,后宫虚空,外人绘声绘影,民间更是流传着各种揣测谣言,陛下难道就不怕会因为这个罪臣而落人口舍,沦为西凉的笑柄吗?”
此言一出,一旁不敢出声的杨贞仪,刷白了脸,心下惊诧:莫非当真让那些人说对了?陛下真有断袖之癖?
思及此,杨贞仪顺势挪目,望向仍跪于易承歆身后的南又宁。
与此同时,易承歆转过身,弯下腰,一把挽起南又宁,无视于她惊惶的面色,以及一众要臣等人的震愣,将她拉到自个儿身旁。
易承歆神色严峻,目光烁炼地道:“既然母后问起,又有这么多人在此见证,那么朕也就不藏着这个秘密了。”
“藏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望陛下自重,莫要做出有辱西凉皇室,愧对先皇列祖的荒唐事来!”太后铁着脸低喝,生怕易承歆会在众人面前说出可不得体的话来。
易承歆嘴角一扬,早在八年岁月中历经风浪,已内敛沉稳的眉眼,难得透出一丝年少时方有的反骨不羁。
他启嗓道:“不错,这位是当年被先皇下令流放边关,曾出任太子少师的南又宁。世人只知她是礼部侍郎府的独子,却不知,其实她是被迫女扮男装,只为了扛起南氏的女儿身。”
话音方落,在场听闻此事的众人,无不面露惊愕。
太后愤然地反驳道:“陛下莫不是以为可以捏造如此荒唐的谎言,瞒过众人雪亮的眼睛?这南又宁怎可能是女儿身——”
“母后如若不信,一会儿便派慈安宫的女官上仰德宫验明正身吧!”易承歆冷冷一句话,打断了太后的高声质疑,更让一旁同样心怀困惑的要臣们暗暗震惊。
太后霎时刷白了脸,惊疑不定的目光,直盯着一脸困窘的南又宁。
“陛下……”南又宁亦让易承款这一连串的举动惊呆,她满脸慌张的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易承歆却只是不发一语,兀自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同乘上了轿辇,消失在众人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