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弟确定他再难重振旗鼓,缓缓松手,哭哭啼啼问:“今晚俺住哪儿啊?”
胜利觉得多看她一秒就多一分心肌梗死的风险,有气无力问:“你真没地方住?”
“你看俺都拖着行李,你要是赶俺走,俺就只能去睡马路沿子了。要不俺在这儿跟你打打挤?俺们娘俩又不犯忌讳。”
“不行,我怕晚上鬼压床。”
“那俺打地铺总行了吧?你给俺找副被褥。”
“我需要睡个好觉明天才能有清醒的头脑,你就别给我添堵了。”
他只求解决眼前的麻烦,捧着欲碎的脑袋下楼去找大嫂帮忙,恳求她给宋引弟找个过夜的处所。佳音劝他别多虑,长辈们会替他想办法,在客厅搭了一张行军床给宋引弟留宿。这女人不知足,还想去住多喜的房间,也不怕搅扰死者,被胜利怒骂才畏缩作罢。
秀明气得没心思工作,问妻子:“这婆娘要是赖在这儿怎么办?”
佳音劝他稍安勿躁:“先看看吧,现在胜利不忍心赶她走,我们也不能表现得太绝情,不然他会伤心的。”
他一听转而抱怨小弟:“这小子糊涂了吧,明知道他妈不是东西还心软。”
“那孩子本来就心软,爸都说他是家里心肠最好的,宋引弟再坏也是他亲妈,他当然不忍心看她落难。”
“总之我坚决反对留下那女人,最多只能住一晚,明天必须赶她走。”
“你先别毛躁,明天先问问胜利的意见吧,爸让我们好好照顾他,现在是最考验感情的时刻,为了胜利再大的火气也得忍啊。”
一楼苦大仇深,二楼也多闲言碎语。赛亮躲不开是非,上床后又被妻子缠住。
“你说那女的真要在家里住下?大哥他们会答应吗?”
“现在还不好说,得看胜利的意思。”
“那孩子不会这么傻吧?他妈妈做了那种缺德事,他还能忍?”
“这可说不准,如果那女人装可怜,再耍点花招,他没准会心软,当初爸就是这样上当受骗的,胜利和爸脾气最像,兴许也会走他的老路。”
美帆记得丈夫以前的论调和这个有出入,当即指出来:“你以前不是一个劲儿怨爸狠心吗?我还觉得你最像他呢。”
她的抱怨都被赛亮视作诬陷,凭职业本能进行自我辩护:“我对你吝啬吗?实施过家暴吗?别提上次的事,你很清楚那是个意外。我对你的态度和我爸当年对我妈的态度有天壤之别,你该知足了。”
他会摆事实,美帆也会,质问:“那你又说胜利像你爸一样心软,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他就事论事:“人是会变的,胜利出生时爸已经是个和善温柔的人了,胜利享受了我们三兄弟都没享受过的父爱,这是他的福气。”
美帆没听出他的嫉妒,但表达了自身的羡慕:“但愿你也能和爸一样,慢慢变得和善温柔,就怕我没那么长命,等不到那一天。”
“说什么鬼话。”
赛亮冷笑还未脱口,右下腹又开始剧烈抽痛,似有一条尖嘴的虫子在里面钻凿,他屏息咬牙,强忍几秒钟后那虫子又潜踪隐匿了。
美帆察觉异常,忙靠上来询问,他仍以为这狙击手般神出鬼没的疼痛是过度疲劳的表现,不想小题大做惊扰旁人,推说刚才差点扭到腰,关掉台灯,静静躺下,盼望睡神还他健康。
胜利也似这般祈祷着,可贵和不让他如愿,等他回房就前来责备。
“小子,你头脑得放清醒啊,别随便喝人家的迷魂汤,把垃圾捡回来当宝贝供着,这样爸会死不瞑目的。”
三哥随和大度,从未对他苛责逼迫,在此种情况下出手,却实实在在是雪上加霜。
他抱头哀求:“三哥,现在我的脑袋像踩了西瓜皮,已经摔得四分五裂了,你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贵和生怕他中蛊,强行发力替他逼毒:“安静的时候更该仔细思考,要分清是非对错和善恶因果,那女人当初坑了我们全家,是我们的仇人,爸要是在世,绝不会准她进门。”
他不提多喜还好,一提就惊动了胜利记忆里的书签,把他带回父亲去世前那段篇幅,停在家人获悉他病情的那个页码。
“老话说命由天定,有人生来为受罪,有人生来为还债,只有少部分人能真正享福。你觉得幸福,是因为命比其他人生得好,而给你这条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妈妈。她虽然没亲自抚养你,但把你领到这世上,让你感受了美好的生活,也算莫大的恩惠了。所以今后她如果回来找你,记住爸爸的话,一定得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