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她回到申州,仍在一阵阵作呕,无心做任何事,却不得不去公司露个脸。见她来了,助理小马忙来汇报工作。
“赵总,合肥花水岸的开盘典礼定在后天,苏董让您替他出席。”
她打不起精神,懒懒说:“知道了。”
“昨天镇江的楼盘施工出了事故,有七个工人重伤,网上传得很厉害,公关部正做紧急处理,到时可能需要开新闻发布会。”
“知道了。”
小马已看出她心情差,可事出紧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还有成都分公司那边的报建……”
上司的怒吼似利剑劈落,吓得她脖子一缩。
“行了!你放下我自己看,让我安静一会儿!”
赵敏柳眉踢竖,露出她从没见过的恶相。小助理大致知道上司的愤怒源于昨天那个好色的局长,她对业务上的事很看得开,但那男人实在丑恶过甚,上次她奉命“接待”也直犯恶心。上司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要不是形势所迫,绝不会给那癞蛤、蟆占便宜,好白菜被猪拱了,怨恨在所难免。
她同情又畏惧地说:“赵总,剩下这几件事也很重要。”
又被她如刀的眼色刺中:“没听见我说话吗?我现在需要安静,出去,别妨碍我。”
小马惶恐告退,赵敏疲倦瘫坐。豪华的办公室里剩下她,如同一座华丽的墓穴。她还算不上墓主,只是被摆放在此间的行尸走肉,不能有自己思想和好恶,受人驱使,周旋在无数邪恶的欲望之间,浑身沾满恶臭。
这是一条不归路,她一开始就明白,却依旧大踏步行进。想到这些就对一个人深恶痛恨——父亲。
自她降生起他便无限度折磨虐待她,把她浸泡在痛苦溶液里,一次次制造灾祸,硬是将她推进深渊。她性格里所有的阴暗、扭曲、残缺全是他一手造成,桩桩几乎灭身的劫难留下沦肌浃髓的后遗症,害她至今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为逃离他的压迫,她才被迫放弃良知自暴自弃。假如说现在的她罪该万死,那么他更是罪无可恕。
星期五,王立中父子的债务官司进入二审,赵敏邀请数家媒体到场,之前电视台曾报道过王父被逼跳江的新闻,反响热烈。这次父子对簿公堂噱头更足,记者们都乐意追踪。
王立中费尽心机混到出头,闹出这种丑闻,只恨不能改名换姓藏到天边去,庭审后暴躁地拒绝记者提问,逃回汽车内躲避。
“王总,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另一侧车门被打开,赵敏不请自来坐上副驾的位置,王立中印象里,她一直是高傲的冷美人,以前得她一个微笑便如获至宝,这时她喜笑盈腮,却看得他想打人,怒恨:“赵敏,你还有脸来见我。”
赵敏樱唇半绽:“这话应该由我说吧,遗弃亲生父母,对同胞兄弟见死不救,换成我,干出这种人人喊打的坏事,早钻下水道里去了。”
官司已经输了,王立中还在嘴硬:“哼,你们赢了又怎样,我大不了把当初家里借我的钱还回去,再加上赡养费也不过几十万,你也不是不知道,这点钱对我来说只是一点渣。”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自欺欺人?人在江湖走,声誉最要紧,赔了钱还能再赚,名声败光了可就补不回来了。你现在已经臭不可闻,以后削尖脑袋也不好混了。”
赵敏毫不掩饰看笑话的意图,巴不得王立中再抓狂一点。
王立中至今没弄懂她的动机,再次质问。
她慢悠悠说:“我只是在打抱不平。”
“世上不平事太多了,你干嘛只盯着我?我爸妈和弟弟就是穷疯了,一门心思想敲诈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苦衷!现在我老丈人也死了,我老婆要跟我离婚,我已经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了!”
“你老丈人的死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培养出你老婆那种自私自利的女儿,还恶人先行凶。你就更活该了,你父母千辛万苦养育你,你弟弟省吃俭用资助你,你不思回报还和他们断绝来往,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不遭报应才是怪事。”
“我怎么忘恩负义了?养育子女是做父母的义务,不该求回报!”
无耻言论激怒赵敏,她看向王立中,眼神已不止鄙夷那么简单。
“父母是该养育子女,那给口饭吃也算养活,何必辛苦赚钱送你上大学?更不用借钱给你买房子娶媳妇。把你比做禽兽,乌鸦还会反哺,羊羔还会跪乳,你连禽兽都不如,就是条忘恩负义的毒蛇,应该丢到雪地里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