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从她们身上寻找快乐,但只收获了无趣烦躁,酒精又开始搅拌他的胃囊,刚一起身就吐了一地。女人们惊叫着散开,又争先恐后围拢服侍,抓紧机会施展种种殷勤手段。
景怡醉醺醺大笑,爬上沙发打开身旁的手提箱,里面装着两百万崭新的现金,箱盖打开的瞬间,厅堂里宛如燃起篝火,每个人的脸都红亮发光。
他抓起一沓纸币随手洒出,半空落下粉红的雪,引爆满室兴奋尖叫,人们扑向雪花拼命争抢,挤得东倒西歪。
他不停地洒钱,仿若慷慨的雪神,后来干脆举起箱子将余下的钱一股脑泼出去。所有人都毫无形象地滚爬着,没有衣兜就往领口里塞,不论男女都做了隆胸手术,实在塞不下了再脱掉鞋子当口袋。
地板上很拥挤,他身边却空荡荡的,再不是众人迷恋的焦点。
心底掠过惨凄的冷风,他终不能对骄奢淫逸这盘菜恢复胃口,踉踉跄跄离去,走出浮华走进孤寂。夫妻之情破裂,曾经充实身心的幸福也散失了,回味往昔的美满生活,疼痛便锥心刺骨。所有伤害都源于他的自私和自以为是,他还有能力补救吗?
母亲接到亲戚告状,在他最颓废的时刻来电询问。他放下刚握住的剃须刀,摸着扎手的胡须向她认错悔过。
母亲早有意料,平和地接受事态:“当初我就说你和千金不合适,并不是因为条件悬殊太大,而是我早看出你的心态有问题。你小时候,我和你爸爸忙着赚钱,没给你正常的童年,让你缺乏安全感,后来身在这个圈子里,看多了尔虞我诈,又养成很重的防备心,才会对感情患得患失,最后选了你认为最可靠的人结婚。本来这也没什么,千金是个好姑娘,如果你能好好引导,完全可以把她培养成你的贤内助。可是你太想保持现状了,有意溺爱她,让她的心智停留在少女时期,至今不能成熟,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失控的局面。”
他难过地声音哽住了:“妈妈,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千金,没资格做她的丈夫。”
“你们闹成这样了,她对你已经失去信任,继续在一起对谁都没好处,不如试着分开,等伤害随着时间淡化再想办法复合。”
母亲的建议最正确,可他不敢冒险。
“离异夫妻复合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现在分手,这个家就可能永远破裂了。”
见他还窝藏着私心,母亲果断驱赶:“我知道你舍不得千金,可是你阻碍了她的成长,纠缠下去只会害了她。真心喜欢她就该帮助她独立,让她在失去扶助的情况下也能顽强生活,哪怕是以失去她为代价,否则就不叫爱,只是你个人的占有欲。”
“她什么都不会,我怕没人保护她,她会受苦。”
“你看看,你其实就是从心底里瞧不起她,把她当成一无是处的小孩子。千金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她是不如别的女孩子伶俐,可脑子并不笨,被你和家人溺爱形成懒惰思想才习惯依赖人。相信受环境所迫,她会改变风貌的,当然想学走路就难免摔跟头,不吃苦怎么能成才呢?”
母子俩彻夜谈心,他的自我意识终于退居次要,去试着实践真正的爱。澄思渺虑几天后他叫灿灿出来吃饭,儿子是他们夫妻矛盾的受害者,也是他能找到的最好拍档,他得向其恳求谅解,寻求协助。
“对不起,灿灿,这段时间爸爸妈妈给你添了很多烦恼,你能原谅我们吗?”
灿灿停住刀叉,注视他两秒后,认真问:“爸爸,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究竟爱不爱妈妈?”
他像头病弱的老牛,快被这质疑压断气,萎疲道:“爸爸怎么对妈妈的你都知道,爸爸不是演员,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地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谈情说爱。”
“可妈妈说您不爱她,是看她好糊弄才娶她的。”
“爱的配方很复杂,可能爸爸给的爱不是妈妈想要的。”
“我现在还搞不懂大人的感情问题,只知道妈妈不会再相信您,您再想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
儿子的观察力很准,替他省去分析说明的步骤,能够直入主题。
“爸爸知道,我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你妈妈了,那会害了她。”
父子俩在沉闷里对峙几分钟,他艰涩地起头:“灿灿,这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灿灿反应淡定:“您说吧,我有心理准备,您是不是要跟妈妈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