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俩一齐被千金嗔怪:“你们干嘛这么担心?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我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了,哪有多余的时间伤心。”
趁她扯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珍珠问:“姑姑,您待会儿真要去民政局?”
“都约好了能不去吗?”
千金轻松地像是去逛街,进门的姿势也很潇洒,倒衬托得旁人小题大做了。佳音等人怀疑她的坚强掺了假,证据是这顿早餐她吃得很少,只喝了小半碗米粥。
“你就吃这点儿?待会儿要去办事,多吃点吧,免得路上饿肚子。”
“大嫂真搞笑,现在哪儿还有人饿肚子,饿了在路上随便买点就是了。”
她笑嘻嘻上楼,再现身已换上光鲜靓丽的服装,脸上还精描细勾地化了妆,是只在节日时才推出的形象。
“我出发了。”
她精神饱满地冲家人挥手,秀明贵和异口同声道:“我送你。”
她的笑容像烟花淡去,剩下一点微弱的星火。
“结婚时是你们送我的,离婚时就不用了。”
今天并非值得庆祝的纪念日,留给旁人的印象越少越好。
她提前十分钟来到市民政局,景怡比她先到了二十分钟。他想早点看到她,她以为他迫不及待离婚,一边小心翼翼,一边落落穆穆,静静来到办事员的柜台前。
听说他们要离婚,办事员例行劝解,先问离婚原因。
千金来时已决定今天要全面占据主动,朗声回答:“感情破裂。”
“是因为什么导致感情破裂呢?”
“很复杂,直接原因是外遇。”
“是丈夫外遇?”
办事员目光扫向景怡,见他黯淡无光地垂丧着,便了然地转问千金:“妻子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千金像三好学生在课堂上做问答,语气流畅:“是他提出离婚的,我和他意见一致。”
办事员向景怡求证,得到他沉闷地肯定。
“那孩子的抚养和财产分配都谈好了吗?”
“谈好了,孩子跟我。”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很多夫妻一时冲动提出离婚,过后又反悔了,还得到我们这儿来一趟,多麻烦啊。”
“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如果下次再来我会带着别人,他也是。”
景怡被她的果决鞭挞得体无完肤,捏紧双拳回答办事员最后的问话:“对,我们是商量好才来的,请给我们办手续吧。”
办事员尽到本职,拿出表格让他们填写。不到二十分钟红本换绿本,为申州市的离婚率添加了一个系数。
走出民政局,景怡请求前妻去银行开个账户,以便接收儿子的抚养费。她却说:“我回头跟大嫂说一声,你直接转给她,我不想收你的钱。”
“你的车修好了,我叫人开到你家去。”
“那是你的车,我不会再开了。”
“家里还有你的衣服用品……”
“都不要了,扔掉吧。”
她把他折磨得万念俱灰后又给了一个念想。
“你再请我吃顿饭,行吗?”
他们来到她指名的法餐厅,她不加考虑地点了雪花牛排、烤龙虾、奶油焗螃蟹、鹅肝慕斯、罗勒松子意面、金枪鱼沙拉和芝士蛋糕,还点了一瓶白葡萄酒。
等菜都上桌了,她对心神不宁的前夫说:“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时,你就领我来了这家餐厅,点的也是这几道菜。十二年了,你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景怡的确没有印象了,因此震动来得尤为强烈,望着她心脏即将破胸而出。
“爸爸说做人做事都得有始有终,今天这顿饭就算我们关系的终点吧。”
她不再看他,拿起刀叉有滋有味开吃,早饭吃得少就为容纳这一顿,以此为仪式封印曾经的美好。
不知是味觉出了问题还是别的原因,菜肴很难下咽,她直言不讳道:“厨师好像换了,味道比以前差远了。”
景怡像坐在漏水的船上,哪有心思吃饭,生无可恋地望着她,挣扎许久斗胆轻声呼唤:“千金……”
“别说话。”
她不愿再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严肃阻止:“我怕听你说话会更讨厌你。”
一鼓作气吃饱喝足,她感觉完成了一件重大使命,扔下擦嘴的纸巾,向东道主致谢:“我吃饱了,谢谢款待,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