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纵马驰骋,饱览大好春光,回到住处时,郭婉的心情似是也被那春风梳理了一遍,颇为轻松。
绿漪今日陪她出门,此刻见她面带笑容,便笑着道:“奶奶每回见了陈三姑娘回来,脸上的笑便会多些。”
郭婉便弯唇道:“瞧你这话说的,倒把你自己说成那鬼见愁似的。”
绿漪“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忙又忍住,道:“奶奶惯会笑话人。”
主仆二人说笑着进了内院儿,红香迎上前来,又有小丫鬟捧来水盆巾栉等物,服侍郭婉换上家常衣裳,头发也打散了重新梳成个纂儿,复又退了下去。
郭婉盘腿坐在依窗的美人榻上,背靠着一方牙白缂丝素面儿大迎枕,一面喝茶一面吩咐:“去把明心叫过来。”
一听这个名字,绿漪与红香立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郭婉将茶盏拿在手中,看也不看她们,只淡淡地道:“你们也别多想,我自有我的道理。一时她来了,你们也别走,我有话对你们三个说。”
二人不敢再耽搁,齐声应是,便挑帘去外头叫人。
不一时,明心便到了。
郭婉倚枕坐着,眼尾余光扫过这个才进府不久的大丫鬟,却见她今儿穿着件粉绿的衫儿,下系着鹅黄挑线裙,裙角上还绣着一枝桃花,绣工十分精致。
“这是你自己绣的么?”郭婉手中正端着茶盏,只翘起一根白嫩的小指,点了点那枝桃花。
明心顺着她的手垂头看了一眼,便诚惶诚恐地屈起了身:“回奶奶的话,婢子手艺差了些,入不得奶奶的眼。”
郭婉点点头:“也还罢了。”说着便搁下茶盏,将一方冰丝绢的帕子在唇边按着,闲闲地道:“我今日叫你们三个都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她转过身,从榻边的小几上拿出个朱漆匣子,拿钥匙开了,挑出来三张身契,放在榻上:“我要放你们的籍,这是你们三个的身纸。”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俱皆大惊,绿漪更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颤声问:“奶奶这是要赶婢子们走么?”
明心与红香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道:“奶奶莫要赶婢子们走。”
郭婉端坐在榻上,垂目依次打量着她们,叹道:“我并非要赶你们走,实是此番一去,只怕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些个铺子我可带不走,总需要有人替我守着,若你们是奴籍,只怕便守不住。”
此言极尽通透,却又透着无限苍凉,绿漪刹时间便红了眼眶,抖着嘴唇道:“奶奶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奶奶洪福齐天,定能得享富贵荣华,婢子们……”
“这可不一定。”郭婉淡淡地打断了她,勾唇一笑:“盛京城可不比山东,那里贵人太多,我的身份总是不大得人待见的,万一撞得个头破血流、走投无路,我总得留个退身步儿不是么?”
第267章 另有考量
绿漪闻言,面色瞬间惨白,还要再说些什么,郭婉却抬手制止了她。
“绿漪,我知道你忠心,只我意已决,就算你们不同意,我还是要给你们脱籍。”言至此,她便将那三张身契袖了起来,笑道:“下晌我就去官府办这事儿,如今还要与你们说另一件事,你们先起来。”
她的声音很柔和,但身上的气息却极为冷冽,三人不敢再坚持,尽皆站了起来。
郭婉满意地笑了笑,道:“我是这样想的,你们中的一个留在登州,替我打理府中诸事;另一个则留在济南,那花草精油的根基便在济南,不可丢弃;至于第三个人,则要随我前往京城,我身边不能没有帮手。”
言至此,她挨次从这三个丫鬟的脸上看了过去,眼神微闪,旋即便又换上了一副淡然的模样,悠然道:“红香便回登州罢,你是个稳妥的,府里的事情交予你最好;绿漪留在济南,替我守牢根基;至于明心么……随我去盛京便是。”
她每说出一个人的安排,那个人的面色便会有些变化,而待她说完,绿漪再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那“扑通”一声,直震得屋宇都在颤。
“奶奶,婢子想跟您去盛京,您把婢子带着罢,求您了。”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语中满是哀恳。
“是啊,奶奶,婢子也愿意随侍在您左右。”红香也哭着跪了下去,声音都有些不连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