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虽然打颤,可吐出来的每个字却都很清晰:“后来见陈大姑娘出了花厅,婢子到底有点不放心,就悄悄地跟在她后头,却见她是去了净房。说来也是怪得很,净房那时候是空的,守门的姐姐们也不知哪儿去了。婢子实在是太好奇了,就壮着胆子进去,把那帐幔拉开一条缝儿,可巧就瞧见陈大姑娘果真拿着块玉,因离着近,婢子看清了那玉的模样,就是桌上的这一块。”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圆桌,那上头正放着摔成两半儿的九环螭珮。
郭媛满意地“唔”了一声,示意桃枝继续往下说。
桃枝抬手擦擦额头,继续说道:“婢子瞧见,陈大姑娘把那玉狠狠砸在地下,一下子就砸成了两半儿,然后又不停地拿脚地踩,说什么‘我叫你写诗比我好,我叫你诗会夺鬼’什么的。婢子一听就怕了,就赶忙跑了回来。”
“噗哧”一声,郭媛忽然笑了起来,颊边现出了两枚深深的梨窝,格外明媚动人。
她伸足在桃枝身上轻轻一踢,笑骂道:“你个蠢材,哪里是夺鬼,那是夺魁。”
“哦,对,对。”桃枝忙不迭点头,笑得一脸讨好:“县主真有学问。婢子不识字儿,学不来这些文绉绉的词儿。”
郭媛面现得色,端起案上茶盏,轻飘飘的眼风从盏上头掠向了陈谨,轻笑道:“陈大姑娘在上个月的诗会里输给了我,所以就摔了我的玉泄愤。啧啧,你这心眼儿可真够小的。”
花厅里先是一静,随后便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就在半个月前的花朝节,兴济伯夫人办了场赛诗会,陈漌与郭媛皆去了,结果郭媛得了头名,陈漌以极微的差距惜败。
方才桃枝说得没这么细,众人倒也没想到此事,如今听小丫鬟亲口说出“诗会”,许多人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若说国公府的姑娘因贪财而偷盗,这话总不大可信。可若说她出于泄愤而去做些出格的事,那就是两说了。这些天之娇女们,哪一个不是“娇骄”二字当头,比这更过分的事也不是没人做过。
“你接着往下说,然后呢。”郭媛继续问桃枝,语气十分笃定。
桃枝咽了口唾沫,便又道:“婢子回来后没多久,就听见县主说玉丢了,一时二姑娘又说在净房找到了碎成两半儿的玉,婢子就想着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婢子就……就说了实话。”
“满口胡言!”陈漌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咬牙瞪着桃枝:“你这分明就是血口喷人。”
桃枝吓得抖了抖,身子缩成了一团。
郭媛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搁,冷声道:“九环螭珮是顾二姑娘带人找到的,作证的又是镇远侯府的丫头,这两头都不是我的人,难不成我们还能齐打伙儿地来欺你不成?你既一口咬定你冤枉,那好,你找出人证物证来驳了我去,我郭媛就在这儿等着你便是。”
陈漌铁青着脸站着,牙齿几乎咬破嘴唇,一腔子的委屈愤怒堵得她险些爆炸。
如果真有人能够证明她的行踪,她又何至于被香山县主一口咬住?
她分明就是冤枉的,可是这一切却又巧合得让人无从辩白:偏偏她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不小心撞在了香山县主身上;偏偏她突然腹痛,丫鬟彩绢却没在身边,她只能独自前往净房;偏偏那块玉就是在净房发现的,而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净房之人。
她这是被人下了套儿。
可恨的是,明知是套,她却无从解起。
第003章 陈三姑娘
“瞧瞧,说不出话来了吧。”郭媛的声音并不大,但那一字一句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面说话,她一面又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盏,春葱般的手指在盏盖儿上慢慢划过,十指尖尖、丹蔻如血、鲜艳欲滴:“人证物证俱在,陈大姑娘再狡辩就没意思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底有着掩不去的得意。
长辈们全都乘了画舫游湖,这花厅内外最尊者,就是她香山县主。
以她的身份品级,就不信压不住这个陈漌。
郭媛垂下视线,眼底深处划过了一缕阴鸷,复又转作轻蔑。
国公府再是势大,他们长公主府也不是泥捏的。若论与皇帝的亲疏,长公主府还要更盛一筹。如今她只不过小小施个手段,国公府的名声就往下掉了好几个台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