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_作者:姚霁珊(542)

2019-01-06 姚霁珊

  “这结果其实可以预料。纵使你我都怀疑彩绢就是替罪羊,但是,没有证据。”裴恕道,修长有力的手指屈伸两下,拨弄腰畔石刀:“阿滢,县主那里,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问题突如其来,陈滢愣了片刻,没注意到他的称呼,只摇头婉拒:“我没什么可问的,就算有,去永成侯府问话,也是一样。”

  彩绢昨日的表现,大异于往常,陈滢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她对携芳说的悄悄话。

  以一段神秘的悄悄话逼退郭媛——郭媛的威胁、并与陈漌争婢——彩绢自尽。

  这是陈滢目前能够拎出的、唯一的因果线。

  那段悄悄话,至关重要。

  然此事知情者仅四,彩绢已死、携芳昏迷、郭媛知情不报,剩下的,唯陈漌一人。

  相较于郭媛,陈漌显是更好的谈话对象。

  将彩绢自尽案的记录交予裴恕,陈滢便向他告辞:“此处我能做的不多,小侯爷见谅,我想去永成侯府,问陈大姑娘几个问题。”

  停了停,面上带几分忧虑:“我怕去得迟了,连陈大姑娘也要说不记得,那就更难办了。”

  裴恕单手执伞,微低的脸上,有关切的神情:“这样来回跑,你累不累?”

  陈滢还没说话,一旁的寻真“噗哧”笑出来,又鄙夷地挖了裴恕一眼:“好教小侯爷知晓,我们家姑娘每天拉弓习射、又骑马练字、还要跑步好几圈儿呢,这点子路,累什么哪?”

  被个丫鬟抢白了,裴恕也不恼,眼睛只停在陈滢的脸上,殷殷地:“要不我陪你去罢,雨大了点儿,别淋坏了你。”

  越说越不像了,寻真眼睛一鼓,叉腰就要说话。

  裴恕不给她开口机会,飞快地道:“我知道阿滢身子骨儿强健,但是这伞很重,我怕你的丫鬟拿不动,还得我来才成。”

  寻真险些气得倒仰。

  这又是要抢她头等丫鬟的活计么?

  且一把伞而已,再重也重不到哪里去?永成侯府又非荒郊野外,人家可是有抄手游廊的好不好?

  陈滢笑看着他们,正欲说话,眼角余光中,忽尔嵌进一抹青衫。

  她怔了怔。

  裴恕立时察觉,回头望去,便望进一双温和清润的眸中。

  “父亲?!”陈滢当先唤一声,蹲身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垂首时,一双玄青木屐正停在眼前,恰是陈劭惯穿的。

  陈滢心下不是不吃惊的。

  陈劭怎么来了?

  “我想着会碰见你,果然的,你还未走。”陈劭抚一抚袖。

  是那件半旧的青衫,修竹藏在角落,三两丛,纤长的叶片,当年或是深翠的,在时光里老去了颜色,精神头却还在,枝**拔不屈。苍绿的绦子围在腰上,松松挽个结,悬一管青玉雕镂的墨盒儿,半开的盒盖儿,里头玉作深黛色,像墨水将倾。

  “为父也是为了案子来的。”陈劭又道,眼风闲闲,扫向女儿身旁高挺的身影,拱拱手,才发现有人般,温朗地一笑:“小侯爷也在呢。”

  裴恕还执着伞,伞面儿依旧倾去另一侧,身子却笔直起来,陈滢眼前的天空,越发高阔,视线所及,青衫在前、玄袍在侧,中间隔一角苍莽的天。

  “父亲怎么会与案子有关?”陈滢问。

  “案子”二字,夺去她所有注意力,眼前的三种颜色,立时就成了虚影。

  陈劭却不答,再踏前几步,向裴恕伸手:“我来罢。”

  温润清和的声线,眸光犹自淡着,渗了凉风、染了雨色,是冬日檐角挂着的冰棱子,七彩的、好看的,摸着却冻人。

  裴恕却像早有所料,侧身让出,伞面儿却仍落原处:“陈大人……陈世伯请拿好。”

  伞柄送进陈劭手里,合宜的力道,像这个人,看着不大成体统,实则却还是晓些进退的。

  第390章 笔迹鉴定?

  陈劭面色不动,像没听见裴恕改了的称呼,自然而然接替他的位置,转向女儿浅笑。

  “彩绢的衣裳上头写了几个字,算是遗书罢,为父颇通笔迹鉴别之法,陛下降了口谕,着我帮着瞧一瞧。”他不大在意地道。

  陈滢微张着口。

  陈劭居然还是笔迹鉴定专家?

  过后再想,他赠的些许小物件儿,前朝古物居多,件件皆是精品,又想起听李氏提过,他书画双绝,最擅辨真伪,当年亦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往来友人颇多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