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录_作者:凤鸣九皋(4)

2019-01-05 凤鸣九皋

  虹桥上突然人声鼎沸,许多人爬在护栏上向桥下看,原来桥下有艘大客船的桅杆,眼看就要撞到虹桥了!这一险情的制造者,是那几个只顾埋头拉船的纤夫,他们人都进入桥孔下了,竟然忘了告诉船上放下高高的桅杆过桥孔。眼看就要发生桅杆撞桥事件,船上的人急了,有一个人拿起长篙撑拒桥体,竭力要阻止撞桥。船上中间一人像是个主事的,指挥着船夫们放桅杆、转舵向应对险情。一时间,桥上观者揎袖挥臂,恨不能劈手拉住大船撞桥。有一个人甚至跑到桥头卖绳索的摊前,拿了一捆绳子从桥上甩下来,要援助船上的人。船上人置身险境,更是手忙脚乱。

  白提刑看到大船已经打横,桅杆也将放倒,险情大体解除,已无可观,提马上了虹桥。要下桥时,迎面上来一乘轿子,直直冲白提刑而来,轿前的家仆粗声大气地向白提刑这帮人说:“这是蔡大学士衙门的董书办,闲人让道。”

  来旺过去理论:“我还没说话你倒吆喝上了,我们提刑白爷公务在身,误了公事,你担待得起吗?”

  两个小厮各为其主,言来语去打口舌仗。白提刑不耐烦,叫回来旺:“让了他又不小了我,牵马靠边儿站,让他家先过去。”

  白提刑发了话,来旺再不服气,也只得牵了马贴边站了,让董书办的轿子大摇大摆地过去。轿里的董书办掀开轿帘扫一眼白提刑,白提刑扭过脸去,只作不见。

  前面有辆驴拉的串车,到了下桥的吃紧地儿,驾辕的汉子吃力地压着车杆,减缓车子顺坡下滑的速度,免得撞到行人。来旺一肚子气没地儿出,这时找到个出气筒,扬声喝斥那拉车的汉子:“拉个死蠢笨重的破车,尽在这节骨眼上碍事,以为这桥上是你家场院,想怎么拉就怎么拉?”

  下了拥挤的虹桥,身后的汴河也拐弯东去了。在高大的土夯木排叉柱城门前,护城河水波涟漪,平桥上好些人凭栏观水看鱼,几个小乞丐纠缠着他们讨要施舍,有人被纠缠不过,拿出几文铜钱转身打发小乞丐。城门大开,城楼上下没有一个城卒守值,单檐五脊顶的城楼里,只有一个闲人在平坐里向下张望,土夯的城墙上长出了荒树,一副失修的样子。护城河的平桥上,一辆串车出城而去,苫布罩着鼓满满一车东西,苫布竟然是大户人家精美的草书屏风!真是物非所用。

  下虹桥走老远了,来旺还气呼呼的:“大官人怎么长他人志气,那董书办不过是一书吏,职位不比您高,当着那么多人,敢让家仆对咱们喝五吆六,明摆着欺人太甚。”

  白提刑像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是新党得势,咱们这些旧党哪能跟他们争风头。旧党如苏轼、黄庭坚等人贬遣外地不说,他们的书画、著述,朝廷下旨焚毁,民间一概不得收藏张挂。刚才那辆串车,就是把旧党文士的书画,一堆儿推出城外销毁,谁家敢留着这些祸根惹是生非。那董书办是新党一派,又是当权蔡大学士的心腹,你说咱们惹得起吗?”

  四、驼队疑点

  几匹骆驼缓缓进入城门洞,载着像是书册之类的东西,要出城去。一个牵头驼的汉子,一手指着前方,喝人让道。白提刑本来没有注意这几匹骆驼,汴京有驼坊,汉人、胡人驱驼运货是汴京很常见的一景。引起白提刑注意的是,骆驼载物很少,这不合常理。牵驼的汉子,虽然穿着和周围的人差不多,但那一口拗舌的胡音和深睛厚唇,明显就是北方来的胡人。近来辽人来汴京的不少,远道而来互易,回去时往往驼载如山,才不枉跑来回。这么点货物,怎么看都像是做做样子掩人耳目。别人没注意这个细节,白提刑起了深深的疑心。

  目送着小小驼队出了城门,白提刑也进了城门。城内景象与城外明显不同,城内人烟凑集房舍严整,酒家正店的彩楼欢门、器作卦馆、王氏纸马铺、香软子冷饮摊,等等铺肆数不胜数。一进城的城根下,剃头修面的对面,是处税务所,占据要道,就等货物进城交税。税务官在里面登记税簿,外面一个税吏指着装有纺织品的麻包,给车夫报出一个税价,车夫们显税高,大声争辩,吵嚷声引得城楼上的人向下观看。

  税务所的旁边是个酒店,三个兵卒押运军酒前在做例行的武器检查。白提刑看到这儿摇头自语:“望火楼成了虚设,兵卒们倒酒做起了生意,不务正业呵。”后面轿中的娘子,叫歇了轿子,掀轿帘吩咐跟轿的侍女:“这儿有刘家香铺,刘家上色沉檀拣香,是城内最有名气的,你去买些我熏衣服用。走这半日,有些口渴,那卖香软子的虽然是路边摊货,前几天喝过一次,好甜糯的口儿,一并买些拿回家慢慢喝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