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_作者:往海的萝卜(100)

2019-01-07 往海的萝卜

  他跑的好好的,就被你绊那一脚。

  “他会来的。”

  你确定的点点桌子,转身离开。

  这个地方,你坐上车轻轻的按压着太阳穴。

  还会回来吗?

  那个画架,你拿着螺丝刀拆拆减减才将它勉强的塞上车,丁零咣啷的装起来天快亮了。还有不省心的顶顶,满屋踢着螺丝帽抢球似的遛着你。

  希望拧牢了吧,你捏捏酸痛指关节。

  你低头捻着裤子上的猫毛,额前的头发失去管理的滑下,车窗透过的阳光照着这薄薄的一缕,其中有一根白色的,这白格外刺眼,你伸手挑出它整根扯下。

  “老了。”

  你轻轻的叹出一口气:老之将至。

  本来这也是十分容易接受的,人人都将老去,饱满光洁的面颊都有爬满皱纹的一天,青春不是失去,而是过去。七老八十的老者也有青春如花的时候,朝气蓬勃的小孩也会到鹤发鸡皮的年纪。

  时间总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而抓住青春死死不肯放手的,是不是过于耍赖皮了。

  对于老去,正如现在所见的,你也正在老去。

  从日渐不再灵活的关节中,从他随意晃晃就快将你晃散架,从你眼睛里的光渐渐的暗了,眼皮也开始有耷拉的趋势,再到这些头发。

  它们早就冒了出来,你捏着手里的那根轻轻捻捻,指头上白色的粉末。

  黑的,你眼花似的瞪大眼,心疼的望着这根被误拔的黑发。

  “那这白?”

  你恍然大悟的想起:那屋子所有的墙面,两天时间你像兢兢业业的粉刷匠一样举着滚轴将它来回抹了三遍。

  直到它变得白白净净,阳光照在它上面能清晰的辨出不同程度的黄。

  还有那些窗帘,那一架一架哗啦作响的滑轨。

  你满意的踱在那个空阔明亮的屋子里。

  若干年前,一万公里以外的那块土地,似曾相识的准备。

  而那时候,它没能来。

  货车司机的急刹中你身体猛烈前倾着,你失控的砸向车窗。

  完了,你惊呼的紧紧的护住肚子,一股巨大的力几乎是将你顶了回去。

  你猛然想起他留给你的,他也曾留给你的,那个来过的念想。

  那个被你忘在角落的,刚刚冲出来,重重的顶了你一下。

  “这次不同,他来的,他会来的。”

  阳光、白墙、落地窗。

  你从停稳的车里坐直身子,这九死一生的福报。

  “他会来的,这是妈妈给的。”

  这妈妈不管是谁,孩子总是有妈妈的。

  十月怀胎,断骨之痛,这一生,也只会是为它了。

  这是女性天然的出于人性的付出。

  母性?母性不够的,母性的手里还牵着一根线,人性就是把那根线再掐断。

  从三十七八后你也越发的发现自己越来越脱离性别,那些女性的特质、敏感、猜疑、孤寒都在慢慢褪去,抛开这一切有关于性别的灌输,笃定、沉稳、冷静,你更喜欢与这样的自己相处。

  谁说女性就要是似水温柔的呢,这种被灌输的概念随着年纪的增长你渐渐发现很多对的,其实都是不对的。

  谁说男孩子就一定要有男子气概呢。

  人总是有勇敢有孱弱、有外放有内向,这是上天造人,人与人的不同,而不是性别与性别的不同。

  就像人们总认为独处是不对的,人是群居动物。

  但从那颗精子孤独的在黑暗的身体内行走着,它就是孤独的,哪怕最后它最后分裂成两个受精卵,或是同时遇到两颗卵子,那段路它依旧是独自来的。

  而最终,也将是独自离开,即使是两个人并肩牵着手一起死,面对的也都是各自的死亡。

  所以,总是一个人的。不善交际可能会带来一些缺憾,但不能独处那才是一场灾难。

  “而我们。”

  你轻轻的抱起手臂,像是说出一串相认的密码。

  “我们都是习惯独处的人。”

  “再见。”

  出门前,你朝着沙发上的顶顶挥挥手。

  这只猫越发的老态龙钟,也越发的对你不在意。

  搬来这栋屋子半年了,面积对比过去宽敞出三倍,它却再不愿意离开客厅。

  反正也有太阳晒。

  你看着它每天按时将自己像一个圆规一样的定住由一个点挪动,只要保证到有一处接受到阳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