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她决绝的眼神,和随即紧闭的门。
好几次,在梦里,你挥舞着拳头,背后“啪”的一掌,像拍在湖面上,张力的重击下,哇的哭了起来。
一年前你就听到对面的那户人家传出婴儿哭声。
房子地方不大,整栋楼都是一样的户型。你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堵着耳朵:这样一间屋子怎么还能住得下孩子。
你几乎每天都在他的哭声中醒来,有时候无奈的想想,他的成长你也算是被动的分得了一份。
后来哭声少了,你都快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小邻居。
而前几天,你开门的时候。
邻居家虚掩的门内,一个小家伙跌跌撞撞的就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脑门上一搓金黄的绒毛,小胳膊小腿都是浑圆的曲线。
他趴在门口,忽闪着黑溜溜的眼睛,一边咬着手指怔怔的望着这个比他大出好几倍的你。
之后的每天,你都能看见他在四户人家围成的公摊面积里爬。
那块公共的小厅被他们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
你本来就对这偌大面积的公摊十分不满,那天出门居然看见那个还算开阔的小厅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小孩儿的手推车、手摇铃、学步车,还有扇子、奶瓶、花露水,甚至还放了一个小游泳池。
你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出门进门却不得不沾染着一身浓浓的奶味儿。
他似乎也不在乎能不能讨得你的欢心,只要你一开门,就瞪大眼睛,紧紧不歇的看着你。
“最近他学会走路了。”
窗帘将所有的光都挡在了黑夜里,卧室里一片漆黑,你一动不动的躺着。
今天,你准备出发去机场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已经能扶着墙慢慢走了。
他瞪着大眼睛一路跟着你,几乎快跟进电梯,你转身狠狠的瞪他。
“我是陌生人,他怎么能跟我走呢,”
你靠在枕头上嘴里断断续续梦呓一般的说着。
就像你常喂流浪的猫儿,最初你还会轻轻的“喵喵”唤,后来也只是放下猫粮匆匆离开。
有那样一只小猫,脑袋还不及你拳头大。一身黑乎乎的绒毛,你最初并没有在黑漆的角落里发现它,你只是在变电箱里望见了一对忽闪忽闪的小眼睛。
你蹲下来试探着“喵喵”唤,它也只是快速探出耳朵让你确认它确实是一只猫,旋即便躲进了铁皮深处。
它是那样的小,那几天你的心思都用在怎么哄它出来。
差不多半个月,朝来夕往你们之间建立了信任。之后的时间只要你“喵喵”一唤,它就蹦着跳着冒出头来。
最后一次见它,那是一具小小的尸体。
冰冷的像一团麻怖一样团在墙角。
你让它信任了人,但没能告诉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信任。
那以后,你也喂猫,只是再不多看一眼。猫儿有猫儿的规则,不能就为了讨你这一口饭... ...
那些流浪的猫儿,最后活下来的,无一是躲避着人类。它们在小时候挨过欺负,知道对于人这种动物,好坏都得离远。
你已经想好了,下次要是那小孩再跟着你,你就推他一屁股蹲儿。
让他知道,眼前这个陌生人,所有的陌生人,都是不要相信的。
“他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呢,万一现在是好的,以后又坏了呢。”
你紧闭的眼睛里,泪水暗涌。
几乎呜咽着抱住自己的头,浑身剧烈的抽动着。
“对不起。”
在这个不知如何解释的深夜,你孤立无援的,彻彻底底的被击溃了。
她转过身,一把将你搂进怀里。
阳光从厚重的窗帘透进来,屋里一切的陈设都镀上了一层微薄但温暖的光。
你懒懒的睁开眼睛,自己正妥帖的蜷在她的怀里。
她的手臂将你紧紧的包裹着,像是被母亲怀抱的姿势。
微微上翘的睫毛,每一根都闪着温和的光。她轻轻的闭着眼睛,睡得很安稳
这样的醒来使你惬意的忍不住伸伸手,蹬蹬腿。
手脚的活动中,她醒了,轻轻的望着你。
这白昼,来得比你想象中好实在太多,她彻夜的一个长抱,那原本不知如何面对的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你新生般的轻盈。
你收好手脚,静静地窝在这肌肤与肌肤,纤维与肌肤所营造的双重温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