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_作者:往海的萝卜(6)

2019-01-07 往海的萝卜

  像是闹矛盾的两口子,最先嫌脸上挂不住的那方使劲把另一方往屋里推,然后关上门。

  打着劝说为幌子的围观人群散了,隔着门板传出歇斯底里的揪责。

  这并不美好。

  你开始抗拒,抗拒像水生长。

  可成长就是这样的,偏偏变本加厉的朝着你对立的一面发育。

  于是你明白了,大人们口中的叛逆期,其实就是你,关于成长的抵抗。

  而你的表向,越来越趋向人们所希望的,关于成熟的企盼。

  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组织,耀武扬威的贴在你的身上。

  更管制不住的还有激素,你觉得自己的意志已经如此的坚定,最初,它们还只敢蹭你熟睡的时候分泌。

  很快,那些突发的饱满再也不甘心被你用衣服藏着,它们明显占了上风,激素也乘胜追击,在你醒着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动的时候、静的时候,燎原般点亮你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

  你望着镜子里焕光的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隐藏在湖边柳树下、教室课桌后、傍着父母以“另爱”、“囡鱼”称呼的产物了。

  你被关注到了本身。

  有人开始打听你是谁,你的名字也开始从各种的嘴里以各种发声的习惯被念出。

  你是“红”。

  终于,你还是放下对抗,你惊然发现了自己身上那摆脱不了的——水的宿命。

  而这样的发现来自于你第一次关起门来祈求匆匆长大。

  匆匆长大,最好一夜之间。

  你拉开衣柜将行囊装满,那一层一层压进箱子的衣服,你要走,你要离开。

  想不到绝地反击的最后一招,竟是向水妥协的一步——“曲线救国”。

  “曲线”,“救”多么符合于水的特质阿。

  你望着镜子里,如波飘荡的影子,憎恨、厌恶,随即又立马推翻。

  “都是为了离开,尽快离开。”

  “离开以后,都会好起来的,过去也都将忘掉,我的委屈最终是可以求全的。我和那些暗自吞纳,害怕隐疾被人所知的女人不一样。”

  而“委屈求全”,又是多么接近于水的姿态。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你几乎就承认了:你改变不了,改变不了宿命与生俱来的赋予。

  但当飞机加速腾地失重的一瞬间,你推翻了对自己所有的苛责。

  “谁说不可以人定胜天。”

  “你看,这不是飞起来了吗,人类千百年的梦想。之后,不,现在,我将开始一段全新的,脱离一切关于原生的生活。”

  如果你能预见,二十多年后,你遇到了他,名字是“黑”的人。他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你:“为了克服重力正有高数量的燃料正被分解燃烧,它们牺牲了,又回过去宇宙里,几乎腆着脸的等待着被重组的时候,待到那时再来这世上短暂的作威作福。”

  然后他又会一本正经的追加到:“这过程中,不管是它们还是你,从来就未曾脱离过重力一秒。”

  “可笑吗?”

  你不管,至少,现在,你的脚已经抽离了那片湖。

  你和它隔着一万公里,从此,不管谁问起,都查无此人。

  ☆、黑(二)

  最初你也爱白色,但发现它被那么多人喜欢,你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爱了那么多人的喜欢。

  于是你蒙住眼,想看见名字里的黑。

  正午的光线透过指缝照进眼睛,眼前一片猩红。

  后来你才知道,原来那是她。

  红,一个能赋予给白情绪的颜色。

  直到你昏昏然的买了一间不尽人意的屋子,它处处不让人满意,最后竟因为楼下那棵正值花季飘落白色的花瓣的树而从内心升起了一点儿柔软。

  “你是那片海,雪白的泡沫是你的裙。”

  她翻动裙摆,拂过每一个奔向她的人的脚背。

  金色的沙滩上,人们跑着、跳着。

  迟暮的老人,新生的婴儿,热闹的旅行团。

  有丈夫带着妻子、父亲带着孩子,还有要用她的裙摆和气息见证他们不渝爱情的情侣。

  这气氛渲染的你也牵起那人的手,你们站在她翻弄的潮里,似乎是因为这自然的力量,作为弱小同类的你们将手握得更紧了。

  沙很磕脚,它们远没有看起来那样柔软。